远离家乡 不胜唏嘘(2 / 9)
他突然发现他困住他的过去,只困住了他自己。
时间向前奔腾,歌厅里的冤鬼也会宽恕罪人之子,和他承担相似命运的黎越有往前走的勇气,但更多的是遗忘,曾经的犯罪现场竖起万丈高楼,cbd里文明坚硬,过去的杀人案只留在老保安的记忆里。
从头到尾,就只有他自己被卡在过去里。
最后黎越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车上,小狗冲着他充满戒心地大喊。
李白旬突然打来电话,说自己也到了这个城市,问黎越的位置。
“你来干什么?”黎越疑惑地问。
“谢今朝让我来接狗。“他回答道。
小狗对李白旬的态度要好一些,至少不抗拒他的抚摸。
“谢今朝呢?出去开工了?”李白旬抚摸着小狗头顶细软的毛发,问黎越。
“他自己走了。”
“走?走去哪里?他自己一个人能去哪儿?”李白旬急了,追问道。
“回老家。“黎越说。他转身看了一眼谢今朝留下他的小狗,棕黄毛,竖耳朵。
“要是我们都没有回来,狗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也要去?“李白旬问。
“我先去那里等他,他肯定能走到。“
李白旬沉默了一会儿,说:“至少你先把伤养好。“
黎越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之前的刀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绽裂开,血隔着身上的t恤渗出。一路奔波,他的伤口一直没能长好。
谢今朝会很忙,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干,要躲避戴述的人的追踪,要治伤,要想办法建立能和戴述抗衡的力量,为接下来几十年的人生做铺垫,谢今朝不放在眼里的几十年。
他们会各自忙碌,直到不久在旅途的终点,甘肃中部,赵家岭的那座小山村相见。那里是黎征华、谢晶与谢贺的故乡,是一切的,也会是一切的终点。
时间飞快,谢今朝和谢贺来到这座新城市已经有一年了。
正如来时的一路绿灯,他们的新生活也顺利得不可思议,那一段难堪的过去被打包留在回忆里,时间与生活如常,平静到没有任何值得叙述的故事。
新的宠物,新的同学,小舅出版了新的故事,小有人气。
只是如果事情的真相,也可以与表面一致就好了。
写完所有的习题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谢今朝匆匆洗了个澡,缩进被子里。
今天下雪了,寒假要到了,又是一年新春。
他在被子里褪掉睡裤,熟练的床头柜里拿出道具,一根坚韧的尼龙登山绳,一只造型夸张的电动假阳具。谢今朝把登山绳一头拴在床柱上,打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绳圈,把头伸了进去。
钻入身体的假阳具机械地运转,其实很难给他带来什么快感,谢今朝用它,只是为了还原过去和黎越有关的场景。
他一手拿着美工刀,一手拿着大团的棉球。适度的窒息模糊了他的神智,美工刀在腿根处割出深深浅浅的伤口,棉球及时的吸干血液,整个流程安静又有效率。
割到二十几刀时,他心底那个喷涌着粘稠苦水的泉眼会被暂时封堵住。
小舅不是没给他找过心理医生,但没有一个医生能够让他倾诉出那段过去,以至于他最接近于正常人的时候就是在心理医生的诊室,连医生都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在小舅拒绝报警以后,谢今朝和小舅的关系也有了微妙的隔阂,而他们都把这种隔阂高高挂起,期待有一天时间能够修复一切。
他们都还以为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谢今朝结束今晚,收起所有的道具的时候,简单计算了最近自残的频率。
比一开始要低一些了,他是在好起来了吧?谢今朝厌恶地丢掉沾血的棉花,像丢掉一点与黎越有关的回忆。
挥之不去的,到底是黎越还是那些具体的行为与极端体验?谢今朝不想深究,他只想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快速地医好自己。
直到除夕夜,他都没有拿出过那些道具,并且可以装作他从未在上一个除夕前夜遭受过凌辱一样,在新认识的朋友家里聚会,打了大半天的联机游戏,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回家。
朋友家不远,谢今朝决定散步回家。路上的商店大半关了门,路人多半提着年礼走得匆忙,偶尔有几句新年快乐飘进耳中,是崭新的口音。
谢今朝穿着麂皮马丁靴,在雪上留下一串脚印,只是这雪不够大,新雪盖不住已经肮脏发黑的旧雪。
落雪让世界变得安静了,也让人变得盲目,所以谢今朝看不到家门口的血脚印,那脚印的颜色和昨天刚刚贴上的春联与福字相映成趣。
家门没有关紧,门缝有一个手指宽,春节特有的电视节目声顺着门缝传出,敲锣打鼓,热热闹闹。
谢贺偶尔粗心,之前不是没有过忘关门。
但踩进玄关时,谢今朝突然觉得脚下有些打滑,像打翻了水在地砖上,没来得及擦干,同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异又熟悉的味道。
他继续往家里走,看到眼前的一切时,逐渐丢失掉了视力、听觉和其他的感知力。世界在他面前突然变成在童年的周二下午停播的电视台,由五颜六色的停播画面、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和百无聊赖组成。
所以谢今朝直到后来,也不知道那个除夕夜具体的样子,哪怕他竭尽所能的回忆。他在警察局里看到的现场照片显示,他照顾了好几个月的小动物被肢解,满地都是尸块和血水。
小舅今晚依旧决定打火锅,食材围着火锅摆了两圈,内陆地区海鲜不好买,荤菜是肉,来自不同动物身上不同部位的肉,被溅满了血滴。
火锅汤在锅里沸了太久,只剩下一层干巴巴的焦黑底料,和这些不速之客为谢今朝准备的新年礼物,谢贺的人头。
二十一
龙门驿站是古城里年代最久远的民宿,几乎从古城同时开业,老板姓铁,年轻时一直在走南闯北,年纪大了才回家乡开了这间民宿。因为老板健谈又上道,且住宿费便宜的缘故,在旅行者的圈子里名声很好。
古城虽然有个古的名头,其实一砖一瓦都是现代产物,前身是个小村子,村里人丁不盛,据说村里许多青壮年很久以前死在附近工厂的爆炸事故里,加上村里位置靠近新修的公路,干脆就拆迁改建了古城,给当地发展丝路文化之旅的添一件噱头。
许多老客最近发现,铁老板收了个新员工,叫小黎。民宿里的员工来来去去很正常,不过这个新人的气质有些特别,说到底就是和这个圈子的人不一样。
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人的相貌,五官线条标志,像一笔一画精心勾出来的,挑不出一丝错处,规整到几乎无趣的地步。另一点就是极少开口说话,常被人误认为是哑巴。
铁老板有次酒后得意洋洋地说,小黎本事大着呢,才来十几天,把他民宿里十几年的糊涂账全理得清清爽爽,一个月几千块钱倒雇来个顶级账房。
有人神神秘秘地提醒铁老板,有这种能力的人何必窝在这间甘西边远的小民宿里,说不定是惹了大祸躲灾呢。
铁老板解释道,他一开始也觉得离奇,不过小黎告诉他,他来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的人。
只是过去很久了,这个传说中的人还没出现。小黎一日复一日的守在柜台后,将来往过客的言行举止都收入眼中。
“然后呢?”围在院子里一边烧烤一边喝酒的游客好奇地追问。
“我也不知道了,不过大概是等到了吧,不然小黎也不会走。“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