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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连孟子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都搬出来了。中间还用了一段 ppt,图文并茂地讲了南坪镇。
在座有人为之动容,说如果镇里有需要,他可以慷慨解囊。镇长摇头笑,说镇里不缺钱,隻缺人才。这也是普遍农村存在的问题。有能力的年轻人都出去了,留村里的都是孤寡老幼,想发展建设也有心无力。接着又说这番话没别的目的,他不劝诸位留下,只是希望大家能回头看看自己的家乡。
镇长也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后玩笑道:“今天还有一件头等大事。这单身的都相互看看,留个微信,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咱能内部消化就内部消化。”话落大家都笑。
镇长翻着手里的资料,点名道:“咱镇里的女娃娃可了不得,像是西夏,庄洁,胜男,何缊,这些个高材生,个人能力出色得很。这反观男人就逊色多了,你们这可不行啊。”又是一阵大笑。
一个男人说:“镇长,我们这是好男不同女斗。”
“你们就自我安慰吧。”镇长接了句。
下面笑得不像话,镇长趁机点了陈麦冬的名,“镇里的才俊,上头评的五好青年,从北京回来建设家乡的。”
“各村的老人就是一个大问题。去年有一位孤寡老人离开四天才被发现,我们小陈同志在特殊的环境中,帮这位老人整理遗容。从前咱们镇没专业的遗体整容师,特殊的亡人很难体面,但我们有了小陈。而且一些敬老院的亡人,常年被病痛折磨的亡人,事故去世的亡人,农村人意识不够,欠缺考虑特殊亡人的尊严,但我们小陈同志一直在做这份伟大的工作。”说完带头鼓掌。
下面人全部鼓掌。
“划重点,在座的女娃娃可都听好了,我们小陈同志可是单身。”
又是一阵爆笑。
庄洁看了眼五好青年,他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她在桌子下踢了他一下,他纹丝不动。
这个茶从下午两点一直喝到五点。全程比较轻松,镇长没什么官腔,亲和力十足,尽管是在道德绑架,但并不令人生厌。临结束前给每个人发了一份资料,镇里各行业的海报和农产品目录,以及一张《我和我的祖国》电影票。
她出来给王西夏传达会议精神,还给她带了一份资料,说回上海前见一面。听到声音仰头看,一架航拍机在政府大楼上空盘旋。刚镇长说了,镇里正在拍各村宣传片。
她刚在会议室还考虑着怎么帮助家乡,这么一下楼,风一吹,算了,先管好自己得了。穷则独善其身,等她飞黄腾达了再说。
她拢了下风衣,本质上自己跟季仝是同一类人,同样是利己主义。她曾经也是个有理想有信仰的人,但眼下的理想和信仰是在上海安家立命。
她看见前面那个伟大的人,快步追上去,“留个手机号,回头有事联系。”
……
五好青年
陈麦冬摸着兜里的烟,“你踢我干什么?”
庄洁说:“觉得你伟大嘛。”
陈麦冬看她一眼,咬着烟点头,朝着殡仪馆去。
庄洁随着他问:“镇长表扬你,你怎么都不笑?”
“职业习惯,我从来都不笑。”
“什么职业习惯?”
“明白了。”庄洁瞬间了然,“整天面对遗体和哭丧的家属,确实不能笑。”
“你以前很文静,而且话少。”陈麦冬嫌她聒噪。
“你都说了是以前。”庄洁在心里算了下,“都快十六年了。”
“你变化不也很大?你掀人裙子被学校……”
陈麦冬止了步,“我从没掀过人裙子。”
“好好,我误会了。”
“大家穿得都校裤,我怎么掀?”陈麦冬看她。
“行行,我记错了。”
陈麦冬想说什么,抖抖烟灰,一个字没再说。
庄研望了眼身后的政府大楼,“别看大家在里面都擦掌磨拳说要回馈家乡,你看吧,等都回了各自领域,渐渐地就忘了。
“那是因为你对南坪镇没什么情感,你十四岁才来的。”陈麦冬用鞋尖碾灭烟头,指着工业区,“王家拉来的投资,那边准备合并几间工厂,做一个大型肉联厂。”
“肉联厂?”
“陉山上已经规划成了梯田,羊沟村里种了几十亩的山药。这些都是在外工作的人陆续为家乡做的。很多土壤条件不好,镇里只能根据它的条件开发。众人拾柴火焰高,镇长开会也是这个目的。”
庄洁看了他半天,接了句,“你认真起来真吓人。”说完低头翻手上的宣传彩页。第二页就是介绍山药,说了品种优点以及年产量,最下方写着:欢迎各界致电洽谈。
“这个山药没优势,河南的山药太有名了,光种植区都好几个。而且山东和湖北的种植区……”
“你推荐个思路,看种什么好。”陈麦冬打断她。
“种新型的产品啊。”
“你人脉那么广,有没有认识种树的?”陈麦冬问她。
“什么树?回头我问问。”
“像游戏里那种金灿灿的树。可以长出金币,风一吹,哗啦啦地往下掉。再不济长出红色的人民币也行。”陈麦冬说得正经。
……
庄洁仰头大笑,笑完捶了他一下,“一块去吃饭?顺便把电影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