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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蓝焉似乎觉得这问题很好笑似的,轻轻闭起眼,“现在我只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的人生好像已经轮不着我来做决定,是死是活都可以,要我死我现在就能跳下去,要我活我也一辈子被那个名字牢牢困住,和死了没差。”
他指了指胸口:“也不知道谁欠谁。”
蓝焉记起自己对有个人开过玩笑说,住院像坐牢,被关得好苦。只是那时候没想到,人生剩下的时间都将时刻饱受这种苦楚。
他是活下来了。可那个人不在身边的世界,对他而言才是巨大的、真正的牢狱。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之后就是下卷了!即将重圆
loner
一七年年初蓝焉参与了一款游戏的内测,游戏名字叫《loner》。玩法很简单,玩家只需操控一架老式飞机行驶于无穷无尽的空间隧道,躲避各类漂浮着的障碍物。没有分数,没有目标,没有奖励,只有暗无天日的飞行,隧道尽头隐隐约约似有光。
十分“极简主义”的游戏。蓝焉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而这游戏本身极其单调,却让他没有卸载的想法。起初是因为配乐很厉害,飞行的气氛被衬托得很是静谧,甚至是孤寂。原本浮躁的心情不知何时变得平和,他这时才明白过来游戏名叫loner的原因。
每飞过特定距离时,会解锁一封书页故事。双人并行的日记独白,剧情其实不免落于俗套,却让人忍不住找寻下去。二战背景,来自宁静镇的腼腆男孩隆尼,在舞会上认识了善良的贵族小姐爱玛,两人相爱了。战争爆发后,隆尼被选中成为飞行员,与爱人艰难地保持着通信,直到小镇的宁静被侵略者打破,爱玛从地道撤离时被敌军所俘。她就此与隆尼失去联系,并在一次大规模的俘虏转移中,消失在据说无人生还的海上风暴中。
隆尼将飞机重新喷漆,加上了爱玛喜欢的黄色,就此驾驶着那架专100,一直、一直找下去。
为什么还要继续?你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她了。蓝焉在心里问。隆尼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依旧那样平静地前行,将尘封的记忆载入老旧的机身,没有停歇,方向似乎永远都在对准着画面尽头飘渺不定的微光。
“又在玩你那破游戏呢?”阿萨搡了一把侧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的蓝焉,“别玩了,今天不是约了林小姐吗。”
蓝焉不应,又让飞机飞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最近入春,天气慢慢有些热起来了,他只穿了件薄薄的套头卫衣,浅紫色,倒衬得整个人格外柔和,像只刚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小动物。
上一单客人是在海岛举行的婚礼,他们跟去了一周,顺道度了个小假。做户外场地很辛苦,回来难免有些难以进入工作状态,干什么事都慢吞吞的。阿萨把工作室简单收拾了一下,催着助理小何去买早饭。
工作室租在繁华的商业广场,做的是婚庆策划。名字叫rosenstunde,指玫瑰色晨光初现的时刻,转义为愉快的时光。常译作“时光的玫瑰”,蓝焉在读保罗策兰诗集时注意到这个词,觉得很美,于是摘用。
开工作室的主意是阿萨提的,毕业后他在上海一家连锁婚庆公司做策划助理,天天嚎着想辞职。恰逢一五年年底蓝焉回国,原本只准备待一个月,却在阿萨的撺掇下头脑一热决定留在国内一起赤手起家。
他那时候还没开始正式工作,蓝世杰整日催着他回去,倒也不直说对儿子未来的安排,只暗自琢磨着得叫他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知道这小子怎么规划自己。蓝焉不肯,一是因为离开荞城太久,这些年也没想过要再回去;二则日子确实过得恍惚,有些恐惧走上所谓稳定的正确轨道,也怕一成不变的生活会多么难捱。
然而事事总不会都顺了自己的意。那年蓝焉被小姑逮着一起回国,蓝世杰果然没几天就沉不住气,问他毕业也有好段时间了,接下来究竟如何打算。他郁闷,只拿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来搪塞,心里烦得紧便跑去上海找阿萨喝酒。
阿萨问他心里怎么想,他趴在桌上说就是非留在国内也得跑得远远的,决不待在荞城。阿萨喝得也有点多,晕乎中萌生了不知从何而起的豪情壮志,说不如合伙开工作室吧,自己工作这一年多也有了点经验,恰好咱俩都是设计类专业毕业,做婚策倒也算对口。
蓝焉醉醺醺道,行啊。
阿萨行动力强,还真很快辞了职,着手准备创业的事。蓝焉硬着头皮加入,反倒开始心安起来:阿萨是个靠谱的人,也是个不错的朋友,有这样的伙伴在身边,以后的日子或许不见得会很难捱?那就试试。
起初两人准备就在上海起步,然而大城市难免使人焦虑,也到底没有足够的资本,还未正式开头便灰心了数百次。最后竟是蓝世杰“出手相救”,说愿意提供一笔启动资金,前提是在荞城创业。阿萨抢着答应了,有这好事还犹豫什么。蓝焉在一旁顺从也不是阻止也不是,最后只好如了蓝世杰的意。两人就此收拾收拾到了荞城,用那笔丰厚的启动资金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婚策工作室。
自己做老板并不容易,在行业内摸爬打滚了一段时间才摸到些门道。蓝焉和蓝世杰的关系依旧谈不上和缓,但明白创业初期靠着蓝世杰的资源和关系走了不少捷径,再见面时便也收敛了些周身一点就炸的火药气。待工作室有了一定的口碑,接单也逐渐稳定下来后,很快还了蓝世杰一笔远高于启动资金的钱,颇有种要划清界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