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方曜也略微丧气,这附近的旅店看了个遍,最后实在没找到当年入住的那家小旅馆,只能找了一间最大最新的旅店落了脚。
他还记得,今年的五月十日,是阿昭的三十岁生日,也是阿昭母亲去世满十年的日子。
虽然阿昭不过生日,但是他应该会回来祭奠母亲的。
方曜深吸一口气,平复焦急忐忑的心情。
明天,阿昭应该会出现吧?
同一片天空下,路昭慢悠悠把崭新的松明县逛了一圈。
许多老房子被拆了,老街道被扩建了,老店也换成了新店。但也有不少建筑仍是原来那样,比如他读过的小学、中学,比如他从小长大的宿舍大院。
甚至,在大院门口摆摊卖冰凉粉的阿明叔,都还是那副老样子。
他没有开店面,依然是摆着小摊,生意很不错,摊位上坐满了人。
路昭远远看了许久,想起高考录取通知书被父亲撕碎那天,被赶出家门那天,坐在阿明叔的摊位上吃的那碗冰凉粉。
那时年纪尚小的他,对生活中的苦难还一知半解,碰上父亲不准他去读书,就觉得已经是人生中最大的困难了。
等他经历了十几年的漂泊,再次回到原点,看到这处凉粉摊,想起当年那个坐在摊位的小板凳上,垂头丧气地吃凉粉的少年,有种往事如过眼云烟般的淡然,还有些怀念和羡慕。
人生中的困难,只有咬着牙扛过去之后,回头来看,才觉得也不过如此。
他现在也一样。
如果这次他熬过去了,等以后回头来看,是不是也能像今天这样,云淡风轻地笑一笑。
路昭深吸一口气,压低帽檐,抬步走过去,用方言说:“一碗冰凉粉。”
“好勒。”阿明叔并没认出他,揭开木桶盖子,给他舀出一碗凉粉,淋上料汁,“两毛钱一碗。”
路昭掏出两枚硬币,往一旁的收钱纸盒里一丢,埋着头飞快吃完了一碗冰凉粉。
凉粉缓解了浑身的闷热,好像也让他打起了精神,他又去看了看林老师,回到旅店早早睡下,第二天大清早就起床去了殡仪馆。
然而,一进殡仪馆的大院,他才发现,院子里早已经变了样。原本只是低矮的两栋小楼,现在扩建成了好些楼房,院子比原来大了两三倍。
路昭只能先去办事大楼,凭母亲的信息找到他的灵位所在的楼栋,爬上二楼,让楼层的值班员工带自己找到了灵位。
殡仪馆经常打扫,母亲的灵位和骨灰盒都很干净,锁在透明玻璃柜里。
路昭看着里头母亲的画像,心中泛酸,低声道:“妈妈,我来看你了。”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眼眶就蓦然红了。
十年前,也是在今天,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一切依靠和庇护,觉得天都塌了。
没有母亲,就没有了家,没有了能扎根安定下来的根系。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在外漂泊。
本以为自己历经千帆,再次回到家乡时,应当是功成名就、春风得意,没想到仍是一无所有、失魂落魄。
路昭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眼泪却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他轻声道:“妈妈,我好没用啊。”
玻璃窗里的画像中,母亲只是温柔地笑着、慈爱地看着他,像是在说:没关系,有出息、没出息,都是妈妈的孩子。
一想到母亲会这样说,路昭的眼泪就更加汹涌地往下掉。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听见母亲这样安慰他。
好想能够扎根安定,能有一处新的立足之地,有一个第二故乡。
好想能够有一个港湾,能让漂泊了十几年的他,安心地停下来,洗去一身疲倦,睡个好觉。
路昭在灵位前哭了很久很久。
而在殡仪馆的办事大厅里,方曜打了好几个电话,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托关系问到了路昭的母亲的身份信息,让办事员帮忙查到了灵位所在的楼栋。
办事员把楼栋位置写在纸条上,递给他,方曜接过来就走,却听身后传来办事员们的小声聊天。
“今天来祭奠这位先生的,都长得很好看呢!刚刚那个雌虫也是,我好久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雌虫了。”
方曜脚步一顿,心头狂跳起来,返过身就问:“刚刚也有人过来查过这个灵位?他长什么样子?”
办事员一愣,回想一番:“个头很高,应该有一米八,身架子很好看,皮肤很白,眼睛又大又亮……”
话还没说完,方曜已经一阵风一样地冲了出去,吓得两名警卫员连忙跟在他身后。
而此时,正在灵位前抽噎的路昭,每天带在手腕上的智脑,忽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路昭的抽噎一顿,立刻接通电话。
“小路,好消息!”那边的任平飞喜气洋洋的,“左安县那个案件已经基本要结案了,该抓的人抓得差不多,你不会有危险了。赶紧回首都来恢复身份,组织要考察你,又要提拔你啦!”
路昭的双眼猛地亮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现在马上买票!”任平飞说。
“好、好!我马上就回首都!”路昭激动得语无伦次,“感谢你,感谢你领导。”
“快回来吧!回来再说!”任平飞没有多说,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