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你不要说这些虚的。我只知道,人没了,什么都没意义了。”宋悦埋在他胸口,眼泪不停地流。
徐行知摸摸他的脑袋:“可是我们必须要承认一个规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位小战士的运气没有小路这么好,那一关没有捱过去。”徐行知说,“小路如果能挺过来,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的。这些苦难,都是他成长的基石。”
他捧起宋悦的脸:“所以,你也不用太难过,好好陪他渡过难关就行了。”
宋悦咬着嘴唇,眼睛红通通的,点点头。
方曜在客厅守到凌晨一点,路昭休息的那间卧室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连忙大步过去,打开卧室的顶灯。
刺眼的灯光一照,屋里的路昭一下子拿手挡住了眼睛。
方曜往屋里走了几步,这才看见他怀里抱着的旧书包,以及手里的存折。
“怎么了?”方曜在床边坐下,轻声问,“怎么突然起来看存折。”
路昭休息了大半夜,精神看上去已经好了一些,他呆坐了半晌,小声说:“好像睡糊涂了,以为出去读书、做生意、弟弟和妈妈死了,都是个梦,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方曜微微一愣,心中有些酸疼。
他伸手摸了摸路昭的头,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路昭吸吸鼻子:“真的吗?”
“我离开家,去首都读书的时候,本来也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他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哽咽,“可为什么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事情反而越来越糟糕呢?”
方曜说:“这些是意外。”
路昭摇摇头:“不是意外。”
“如果我没有离开家去首都读书,我就还在家里照顾着弟弟,弟弟不会死,爸爸妈妈不会闹离婚,妈妈也就不会死。”他把脸埋在臂弯里,“一切都还会像原来那样。”
方曜拉开他的手臂,让他抬起头来:“原来那样的生活,你和你母亲过得快乐吗?”
路昭眼里盈满泪水,望着他。
“如果还像原来那样,那么你和你的母亲,都会一辈子活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永远都尝不到自由、光明的味道。”方曜说,“这样的人生,活得再长,有什么意义?”
“我想,你的母亲应该从未后悔把你送到首都读书,他牺牲了自己,让你获得了完全的自由和新生。”
路昭的眼泪掉了下来,呜咽着说:“可是,我想要他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方曜轻轻叹了一口气:“阿昭,我们只能接受已成为事实的命运,然后努力去改变未来的命运。”
“好歹,他还是在生命结束之前,度过了一段幸福自由的时光。”他拍拍路昭的肩膀,“不要太难过了。”
路昭红着双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怎么可能不难过?以后我就没有家了。所有人都有去处,只有我是无根漂萍,无依无靠。”
方曜顿了顿,思索片刻,说:“虽然你现在成年了,已经不需要监护人。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继续当你的代理监护人。”
路昭愣住了。
方曜给他擦擦眼泪:“你放假可以到我家来吃饭,学校可以继续留我的电话,如果有事情,就让老师来找我。”
路昭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摇摇头:“不用这样麻烦的,我、我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上学……”
方曜握住他的肩膀,认真地说:“阿昭,你是个可造之材。”
“现在国内的五十所重点大学,一年总共才招不到一万名新生,而参加高考的学生有一百万人,更别说现在初中升高中的升学率只有百分之十。你和你的同学都是优中选优的胜出者,以后都会是国家的栋梁。”
方曜望着他:“不要轻易放弃自己。”
路昭咬住了嘴唇。
方曜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拉起他的手臂:“既然睡不着,我们去看看星星。”
路昭愣了愣,被他拉着,从床上起身,踩着旅馆的塑料拖鞋,跟着他爬到了楼顶的天台。
头顶就是凌晨一点漆黑的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漫天璀璨的群星像铺在墨色锦缎上闪闪发光的钻石。
“你看,我们头顶的这片星空,这些闪烁的星光,是遥远的恒星亿万年前发出的光芒。”方曜带着他抬头仰望,“亿万年间,沧海已经变成桑田,曾经制霸这个星球的物种陨落,新的物种取而代之,循环演变,不知几何。”
“而这些宇宙中穿梭的星光,又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星球的兴起和陨落。”方曜静静望着夜空,“和这片永恒的星空比起来,我们的生命多么渺小短暂。”
路昭也抬头看向夜空,他在这片天空下成长了十几年,可直到今晚,才第一次这样真切地感受到它的浩瀚无穷。
“我在最北边的大草原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喜欢半夜开车出去,头顶是一望无际的星空,前方是笔直地指向天际的道路,四周是莽莽辽阔的草原,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方曜说。
“我就在半夜出发,一直往东,不停地往前开,直到看见太阳从道路尽头的地平线升起,才停下来欣赏那旷世的美景。”
路昭听着他的描述,不禁也生出几分向往,问:“那是什么样的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