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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果终于还是于心不忍,软下语气道:“算了吧,丁溪哥,我只是想要个真相而已,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不愿意让你为难。”
暂未完工的南校区一片苍茫,没有建筑遮挡,就连晚风都被放大了几倍,从远处急急地卷来,吹得衣裳贴在身上,勾出丁溪单薄落寞的身影。
他抬起手,拽过碰到他肩膀的柳条,动作仍然看起来轻缓,手上却忽地用力,用指甲掐断了新长出来的嫩叶。
“没什么为难的,只是有些难以启齿,更多的细节连我自己也记不真切。”丁溪弯起唇,笑意浮在悲伤的眼眸中,“你要是想听,我告诉你就是了,关于——我这混沌不堪的三年。”
三年前。
“果儿,别玩啦,下来帮妈妈准备果汁。”
楼下,从麻将牌敲打碰撞的间隙中传来洪果妈妈招呼的声响,惊扰了正在阁楼上玩耍的四个人。
这四人分别是:丁溪、洪果和周家两兄弟——哥哥周英朗,弟弟周英杰。
因为丁、洪、周三家关系亲密的缘故,这四人从小便在一起玩闹,周英朗比其他孩子大了三岁,便承担起照顾弟妹的职责,而周英杰和洪果则是最闹腾的性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部队大院里就连狗洞都要跑去钻一钻。
至于丁溪,他性格从小就静,经常是捧着本书跟在后面,要不是周英朗每次极力邀请,他更愿意把时间花在看书写日记上。
这四个少男少女们总是绑在一块,被大人戏称做“四1人1帮”,后来被部队政1委听见,实在觉得这名字难听,便改成“火箭军小队”。
这是一处a href="https:/tuijian/guo/" tart="_bnk"民国时期改建的独栋小楼,二层的青砖建筑加一层砖红色的斜顶瓦屋顶,是燕京二环以里老建筑的特色,这里据说是当年哪位军阀买给姨太太的别墅,后来规划入军区,便划给部队大院,重新刷了漆,把那些“资产阶级走狗”的老物件一扫而光,挂上闪闪的红旗徽章,成为部队干部的家属楼。
阁楼面积不大,是从屋顶下方的空隙中硬夹出来的一间屋子,也就十平米不到,摆了一张小床,拉了几处电线,摆上电子游戏机,便成为孩子们的乐园。
原本雕花掐丝的珐琅彩玻璃窗被敲掉换成透白的玻璃,正好能瞧见窗外燕京绿莹莹的夏日景色,屋外的爬山虎爬了满墙,挡住这窗边本就为数不多的光线。
丁溪乖巧地坐在小床尾,膝盖上摊着夏目漱石的日式a href="https:/tags_nan/qghtl" tart="_bnk"轻小说,对旁边游戏机中传出的激昂音乐无动于衷。
正值初二的洪果噘着嘴,扔下手里的游戏机,不情不愿起身道:“哎,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去帮忙准备东西,你们为什么不动?”
听见洪果的抱怨,他抬起头合上书道:“要不我去帮阿姨吧,你跟英杰打游戏。”
“别了。”洪果笑了笑,“我要不去我妈又得说我是个懒姑娘,你接着看书吧。”
说完,她瞥了眼盘腿坐在地上,正握着手柄疯□□作的少年,少年挑了一款血腥暴力的格斗游戏,正眯缝着眼,全神贯注,玩到关键处竟入了戏,眉头紧紧皱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狠厉,口中不住道:“打死你,打死你!”
“周英杰!”洪果喊了声。
“啊,说,你说。”周英杰挑起长眉,歪着嘴露出虎牙,绝不掩饰对胜利的渴望。
“我现在去帮我妈倒果汁,等我回来就该我玩了。”洪果嘱咐一遍,噔噔噔跑下楼。
电脑屏幕上显示ko两个字,周英杰抬起双臂欢呼一声,仍觉意犹未尽,于是舔了舔唇,又要开始下一盘。
正当他重新拿起游戏机的时候,面前伸过来一双大手,不容置喙地拿走了。
“好了,小杰,你今天已经玩得够久了,小心视力。”周英朗温温润润地笑着收走游戏机,说话时的语气轻慢平和,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弟弟最听他的话,不会跟他犟嘴。
果然,周英朗一出手,再难管教的刺头少年也老实了,周英杰抓了抓头发,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停止游戏,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于是他注意到窗边看书的丁溪,盯着他看了会,嘴欠道:“我说丁溪,我发现你特别像我们班那些女生,下课了动都不动,就光猫在座位上看言情小说,这玩意有啥意思啊?”
丁溪还没说话,周英朗抬起手,在弟弟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道。
他笑道:“你小子少多嘴,人家丁溪喜欢看书学习成绩也好,再看看你,中考就那么点分,要不是跟着部队走了个体育生的特长,我看你连高中都难上。”
“哥。”周英杰噘嘴,不满道:“你怎么老护着丁溪啊,我才是你亲弟弟。”
周英朗眼带笑意,没说什么。
周英杰自讨没趣,于是又换了话题。
他看了会手机短视频,那一年,正好是短视频平台兴起的元年,各色各样的短视频挤爆手机,让人们通过小窗口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卧槽,好恶心。”周英杰突然嫌弃地锁上手机,骂骂咧咧道:“我说这些不男不女的死男同们能不能不出来丢人现眼啊,恶心死了还秀恩爱,谁要看。”
丁溪看书的目光停住。
那时的他已经或多或少察觉出自己不同寻常的性向,在多年看书学习的积累下,丁溪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明白这是基因和环境共同塑造的必然结果,并非是变态也绝非是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