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 / 1)
这个时代看书的人很少,看纸质书的就更是凤毛麟角。
我们的教科书也只是一种有着人造皮套的便携式网络接入仓,里面没有任何纸张。我曾问她为什么要看这种纸质书,明明利用网络下载想要的电子檔,就根本不必带着这种笨重的东西四处走。
“如果一个人想要保持孤独这种状态,最好就是拥有某种只需要自己一人就能发展的爱好。”望舒回答我说,“例如说音乐、电影、绘画、钓鱼。不过对于我来说,还是书最好。”
“那么,为什么想要看纸质书呢?”
“实体的信息储存永远都要比虚拟的信息储存安全的多。”
望舒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这个我倒是清楚,网络上的东西很容易被屏蔽删除,如果是因为涉及某些敏感话题遭遇全网封杀的话,就是本地文件也难以得到幸免。
书籍这种东西,在不同年份出版的内容都会有所不同,想要保存它的原文檔,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第一时间下载下来,然后转移到单独不联网的储存器当中。
不过既然能够出版,一般情况下就已经经过了几番审查和阉割,确保适宜国民的阅读。
我觉得那没什么意思,望舒也不会看那些所谓反映国民精神的当代文学。
谁知道里面有几本是人写的,不是ai写的。
在被禁止参赛前,ai已经得过好几届的诺贝尔文学奖了。
“另外,也是为了表示尊重。”望舒又说。
“尊重?”
“对,尊重。对于那种我真正喜欢到骨子里的书,我真心希望它的作者能是我的好朋友,这样我就能随时随地,不管怎样,只要我想,就能给他们打个电话。他们的书感觉不以实体的形式进行阅读就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
我很理解她的这种想法。
望舒看的书很多,也很杂。
她看短篇,也看长篇,看剧本,也看小说。
经常是上一本看的还是四百年前的古典名着,下一本立马就成了现代有关跨星系作战的书。
她曾经送了我一本书做生日礼物,书不长也不短,大概十几万字,说的是一个青春期少年如何从嗜酒如命的继父手中保护自己母亲与妹妹的故事。
杀掉继父的计划很完美,只是少年却将自己的一言一行全以录音的方式记录了下来。后来少年被抓,他从母亲那里知晓继父之所以酗酒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命不久矣。
这一本我喜欢的要命。
虽然是两百多年前的书,在癌症与遗传病都因为基因医学事实得到消灭的现在,我并不能体会一个人若是得了癌症的那种绝望感,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从中得到了某种共鸣:
每个人都不想被他人看到自身的软弱!
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开口讲述自己对于情感的期待!!
大家总是默认那种期待不仅不会得到回应,还会遭到嘲笑!!!
少年弑父的原因和当今社会主要宣传的那种犯罪原因高度重合:
作案者们无法发泄自己对于不讲理的社会的愤慨,便以一种‘替天行道’的‘正义’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原以为死者是抢夺了朋友救生衣而致使朋友溺死的罪魁祸首,结果发现朋友早已溺死;误会以为恋人遭受同事嘲笑才会自杀而死,杀完人后才发现恋人的同事其实并不讨厌自己的恋人……
这类事件的潜台词仿佛就是在说:人脑所能想象的世界存在上限,狭隘的愤怒终究只能导致后悔?!我们能够想到的事情,那些大人物们早就能想到。与其自己胡思乱想去付诸行动,不如将思考这一类的麻烦事情全部交给他们。
……不用思考,某种意义上不就意味着无忧无虑吗?
社会解决这类案件的方法就是不停地加装监控摄像头,力图将每个人两点一线的路途都完完全全地记录在录像的每一帧里。
如果能够不顾伦理道德在颅内安放监控摄像头,那无疑是最好的,或许现在还做不到,但我觉得技术既然能够得到实现,那批人无论如何都会将其实现。
毕竟,为了群体的安全,只是牺牲一点点个人的隐私,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误会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误会型犯罪与日俱增,解决问题的方式怎么从未想过沟通……
他们从来都是视而不见,他们总是视而不见。
又或许,正是为了能够尽快在我们颅内加装监控摄像头,那些人才会特别挑出这类犯罪事件大书特书又视而不见。
望舒的零花钱大多都花在了这些纸质书上,自然而然地,就像一块吸水的海绵,她从书中获得了绵绵不断的新知识。
她似乎每天都在学习如何将自己打磨成一柄能够割断命运咽喉的利器。
“我觉得我很敏锐。”
望舒常常这么说。
对什么很敏锐。这个问题不用她说我也知道。
作为一个社会的异类,她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件事很敏锐。
就像是两百年前曾作为缉毒犬的史宾格,这个表面光鲜、欣欣向荣的世界在她的嗅觉当中,无一不是问题。
“其实只要少数人有这个心,瞬间就能让这个横跨数个星系的帝国土崩瓦解。只是有没有决心做的问题。”
确实如此,利用家用的定向基因编辑系统,就是我和望舒这样的学生,也可以将能够感染人体细胞的病毒作为某些能够破坏我们dna结构的基因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