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过去(2 / 2)
式微,罗汉床上的权臣幽幽转醒。
“启禀提督,威远公有书信来。”门外人低声汇报,贺澜随手拿起搁在床边的浓茶,呷了口醒神。
“嗯,进来吧。”怎的又梦见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了?他皱眉扶额,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接过来人呈上的信笺。
“威远公这是又沉不住气了?”读完信,随手将纸往地上一撇,跪在地上的人立刻会意,拾捡起来,丢进焚香的炉鼎,烧了。
“下去吧。”贺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信烧成灰,起身理了理被睡皱了的外袍,向里屋走去。
等身的铜镜映出一张面容冷峻、双眸深邃、目光狠厉的人,他身形挺拔傲然,丝毫不像是在尘泥里浸染多年的阉人,倒像是权贵官家悉心照料养护的贵公子,气宇轩昂、神态自若,举手投足间尽显非凡气度。
似淤泥里孕育而生的一颗璀璨明珠,贺澜微微眯眼,直视着镜中的自己,却隔着虚空对话:
“贺绍,若不是你迂腐不知变通,坚守你那天真可笑的底线,我何故变成今日模样?”
“不过,要是没有这些,本宫也坐不上这万人瞩目的提督之位!”
香炉里的檀香燃尽,慧明方丈双手合十在胸前,默念了句“阿弥陀佛”,一双佛眼饱藏了太多无人能读懂的情绪。
“陛下,老衲与清佛寺众僧定当竭尽全力,为您、为天下苍生,铲除奸邪、重振朝纲!”
“皇帝,你与贺澜周旋已久,切勿轻举妄动,万事有哀家,还有前朝诸位忠良。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危来得更重要!”太后从袖袋里取出个精美的玉佩,交在谢欢鸾手中。
“这个玉佩,当初是父亲退隐朝堂时亲手交给哀家的,本想赠与……”话未说完,谢欢鸾听懂了这玉佩本该出现在三皇子身上,可见太后这是真真切切拿自己当亲儿子襄助。
“母后慈母之心朕心领了,只是这玉佩过于贵重,朕不能收!”皇帝再次跪在太后面前,两双手紧握在一处,虽言行多有克制,但那交织在一处的目光,是慈爱与崇敬。
“这是曾经与戚家交好或是受过恩惠的官员名单,皇帝可一一考察任用。”此行最为重要的东西捏在谢欢鸾手心,一场无硝烟的交锋蓄势待发。
贺澜抬腿将那面铜镜踢翻,嘴边噙着阴鸷狂妄的邪笑。
“两袖清风如何,廉政爱民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死无葬身之地!”
“又怎能坐到今日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又怎能享受顶级奢靡、畅快恣意地活着!”
谢欢鸾指天立誓,脸上的神情庄严肃穆,一扫曾经的怯懦无能。
“天下苦奸佞久矣!朕此生只愿为西晋铲平虫蛀,还朝堂一片澄空,还百姓一方净土!”
“就算拼上全部身家性命,就算与之同坠地狱,吾心不渝!”
“来人。”推开雕花木门,贺澜负手而立,随即有下人跪在脚边听候命令。
“陛下此刻在何处?”
“回提督,陛下陪太后至清佛寺清修,约莫后日返回。”
“呵。”贺澜挥手,“好戏既已登台,怎能少的了看客?”
“本宫倒要看看,陛下这次唱的是哪一出!”
“去,将这密函送到彭琮玉手里,他会知道该作什么。”谢欢鸾搁下笔,小心吹干宣纸上的墨迹,而后卷好塞进精巧的竹哨中,递给惊秋。
“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不能重伤于斯,也势要剪除些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