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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到二楼,来到一个房间前,商恪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推开后,对里面的人说:“妈,我带宁宁回来了。”
应再芒也下意识地望过去——坐在床上的女人披散着头发,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但她的五官是艳丽的,眼尾叠起的几道细纹平添了份时间沉淀的美,令她的气质更偏向于温婉。
是个很有年代感的美人。
商恪除去那份薄情,其实也是一副美人相。
女人没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应再芒,应再芒被看得心里发毛,心想他怕是要穿帮,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女人绽出一个欣喜的笑容,连忙伸出手:“快过来,让妈妈看看你。”
应再芒硬着头皮走过去,来到床边,曲曼亲切地握住应再芒的手,拉着他坐下,说话间便漫出了哽咽:“宁宁,妈妈的宝贝,终于回来了。”
应再芒不知道说什么,更不会像商恪那般自然地喊出一声妈,同时心里也在奇怪,商恪和眼前这个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笃定他就是商宁?
“宁宁,妈妈好想你……”
应再芒只是干巴巴地笑着,看上去很是无措。一开始女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又颇为爱怜地抚摸上他的脸,失而复得的情绪下,应再芒察觉到了女人眼中漫出的狂喜,然而太过热烈,甚至演化成了疯癫。
“宁宁,宁宁……”应再芒看着她又哭又笑,有些傻眼。
“宁宁,你怎么长大了?妈妈不在你身边你怎么能长大呢?”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应再芒本想安慰几句,还没等他开口,女人突然开始大哭:“宁宁!我的宁宁!我的宝贝还有白血病,他怎么能离开妈妈!”
说着,又猛地抓紧应再芒的手臂,几乎是在用蛮力向自己怀里拖:“宁宁,到妈妈这儿来,有妈妈在不会让你生病的!”
应再芒错愕,她力气怎么这么大?
场面趋于混乱,这时商恪上前,将应再芒从曲曼的怀里拯救出来,他的表情淡漠,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商宁刚回家,他需要休息。”
“而且,他的白血病已经被治愈了。”
泛着冷光的镜片后,商恪薄情的眼睛瞥向母亲,几乎是故意说道:“看来宁宁去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家庭。”
话音刚落,应再芒就注意到,那位母亲哭红的双眼在含着恨意看向商恪。
应再芒察觉到气氛开始变得越来越诡异。
在曲曼发病之前,商恪带着应再芒离开了房间。刚一关上门就传出了女人大喊大叫的声音,应再芒傻眼了,觉得她好像不太正常。
他们来到一楼,商恪倒了杯水递给应再芒,随口问道:“吓到了?”
应再芒斟酌着:“她……怎么了?”
商恪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应再芒看着他微微低下头,身上那股倨傲冷漠的气质被减淡了,像是有些疲惫,半晌,嗓音淡淡地开口:“失去你之后,妈一直想念你,她接受不了,患上了焦虑症,而且不配合治疗,这些年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
虽然商恪说的很含蓄,但结合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应再芒不费力地猜到了——那女人是个精神病。
应再芒的表情变得不太对劲。
商恪预料到这个消息可能会令应再芒难以接受,也体贴地任由他沉默,不再出声打扰。
送应再芒回房间,临走前,他仍有事要交代:“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商恪几乎是用不容商榷的语气说道:“去把你的工作辞掉。”
商恪很高,应再芒要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那吐出冰冷命令的漂亮薄唇上,后又移到眼睛,都说眼镜会遮挡人眼睛的部分情绪,此刻在应再芒看来不是,反而放大了商恪的不近人情。
应再芒觉得商恪不是在和弟弟说话,而是在和他的下属。他也直观感受到了,自己大概令商恪很不满意。
应再芒坦然接受商恪的命令。因为沾了商宁的光,他可谓是从野鸡变成凤凰,自然是不能再继续那种不入流的工作。
商恪又说:“妈这些年一直很挂念你,现在你回来了,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应再芒眉头一跳,脱口而出:“你让我和一个疯子待在一起?”
闻言商恪冷眼扫过去,应再芒也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便委婉地说:“这个家对我来说完全就是陌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而且你也说了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感觉……”
应再芒为难地咬咬嘴唇:“很不安全。”
“安全问题你不需要担心,我专门找了人来看护妈,你觉得有困难的事情,也都可以告诉我。”应再芒觉得商恪就连安慰都很有条理。
“她很爱你,不会伤害你。”然而这句话对于应再芒来说没什么可信度。
可能是应再芒眼里的不情愿和警惕太过明显,商恪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感觉很荒谬,我和妈对你来说都是陌生的,你之前的家庭占据了你所有关于亲情的认知和感情,你很难融入这里,我理解。”
顿了顿,商恪意有所指道:“我不会勉强你,但如果你能作为商宁的话,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条件。”
商恪叫了他的名字:“应再芒,你可以做出选择。”
留够了沉默的时间,商恪后退一步,说:“我不急于要你的答案,你考虑一下。”
在商恪跟他说这些话时应再芒心里也思绪飞转,他觉得整件事太过蹊跷,碰巧他成为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又碰巧摊上一个有精神病的妈妈?
商恪要走,应再芒叫住他:“哥。”
应再芒试探着:“你是因为……她的病情,所以才带我回来的吗?因为她病的越来越严重?”
这也是应再芒对商恪巧妙的试探,他到底是不是商恪为了应付母亲而随手抓回来的替身。
“不是,”商恪说,“别多想。”
商恪走后,应再芒思考了很久,他想到了他那份并不光彩的工作,还不完的钱,贫穷的生活和潮湿的房子,永远低人一等,永远曲意逢迎,可这些只要换个身份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应再芒释然了,不再纠结于无谓的担心,他说服自己可以把成为商宁当成一份工作,和一个精神病待一段时间,换来一笔很可观的钱,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对自身造成了多大的损失。相比在会所时的昼夜颠倒、低声下气,这实在算得上一个挣钱的捷径。
他只需要面对商恪演演戏,陪一陪失去孩子的悲惨母亲,在合适的时机让商恪拿出一百万,他们那么看重商宁,当然不愿意看到他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债。
应再芒原本满心的踌躇转化为了机关算尽,等还完钱,他就一走了之。
谋划好之后,应再芒便惬意地开始享受他梦寐以求的富家少爷的生活,他来到衣帽间,给自己挑了一件布料柔软的睡衣,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浴室,哼着歌放热水,仰靠在他从没体验过的豪华浴缸里。
应再芒闭着眼,这一天不算轻松,和商恪相处的每一秒他都神经紧绷着,还有面对他母亲时的提心吊胆,此刻被温度适宜的热水包裹着全身,酸涩的疲惫被轻柔抚去,应再芒眯着眸,蒸腾的水汽氤氲漂浮在上空,在灯光的照耀下层叠缭绕,像一个美丽虚幻的梦。
他一时贪恋,泡的有些久了,手指的皮肤都发皱。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应再芒裹着柔软馨香的睡衣躺到床上,床单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