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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警察这辈子最怕什么吗?”他锐利的目光射向张方明。“——犯罪。身为一名警察,他的职责,预防,制止和侦查一切违法犯罪行为。那样的他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公安大学,背着理想和信念走上了人生的道路。而你们,你们却在他这条光明的道路上铺满了荆棘!犯罪分子的信任是他拿命换的!他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
“小序,你冷静点。那件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组织有组织的考量,难道大家会看着自己人见死不救吗?放走高辉,才能引出坤帕。你知道桂西警方找他找了多少年吗?那些失踪的人,被拐走到妇女儿童,我们要考量的东西,实在是太沉重。”张方明蹙紧眉头,“我理解你,也理解陈正。但是,你们能不能也理解理解我们?这是他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从他穿上那一身制服开始,他的人生,只属于人民。”
林知节双拳攥得死死的,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偶尔低飞几只鸥鸟,白色的残影落在细软的沙滩上,地上的人影晃动,鸥鸟被几声撞击拍打的巨响惊飞。
张方明闷哼一声,翻到在碎石上。倏地,他感觉眼前一黑,画面被切割成好几片,林知节咬着牙红了眼眶,他一拳又一拳狠狠地朝他砸下。
他双手摊开,上衣凌乱,被他拎起来又按在地上一通暴揍。
“他是个人!他是个人!在成为一名警察前,他是个人!即使他身为一名警察,他的命他的人生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林知节嘶声,落下的拳头砸得自己都疼了。他无数遍重复着,嘶吼着,好像要把所有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全都爆发出来。
“你永远都不知道黑暗有多么可怕,因为你切身感受不到!你也永远不知道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是什么!你们只会为了自己,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好,却字字句句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判我们!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林知节松开张方明的衣领,大喘着粗气精疲力尽地站起身来。身后霞光万丈,他在逆光中看见了张方明青肿的脸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的鼻孔和嘴角鲜血直流,与原先精英领导干部的模样全然不同,此刻,他更像一个被弟弟教训的哥哥,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眼巴巴看着林知节。
“小序,你长大了。力气……也比以前更大了。”
林知节垂下视线,胸口不断起伏。
张方明用手背拭去血迹,随后又哐地一下倒在地上,长叹一声:“——呵!我要是不做警察,大概会平凡的过一辈子吧。你心里的痛,我又怎么会不懂呢?我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就算你恨我,我还是会对你重复刚才的话。林序,跟我回去吧,我们真的需要你。”
浪花拍打在岩石上,林知节转过身,远处海平线朦胧,他有些看不清,胡乱地将手上的血迹嫌恶地擦去,伫立良久。
原来,潮汐这么美。
原来,没有人真正的在乎陈正,也没有问过他的意愿。
林知节自嘲一笑,他早就猜到了,看什么海,欣赏什么风景,都是张方明为了让自己跟他回桂西。
“要我做什么?”林知节凉薄的声音和着海浪声响起。
张方明踉跄着爬起来,理了理衣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狼狈。
他凝望着林知节的背影,说:“坤帕想见你,我们需要你套出他的话,寻找玛拉的下落。并且……希望你讲出实情,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流云淡去,夜幕即将降临。
林知节抬脚转过身,耳边回荡着陈正的笑声。
——这里面装了样宝贝,你一定要拿回家供起来。
——玛拉的交易,录音和磁带都在里面,这就是他犯罪的证据。
还有,那只“鬼”。
“箱子里的东西,是陈正偷回来的……我身体的一部分,被他们拿走的器官。”
话音刚落,张方明蓦地一怔。他一手捏着自己的肩,刹那间停下了动作。
海风吹乱了头发,林知节的白衬衣破了一角,他低头捂着衣摆神情复杂。
这件衬衣,是裴也买给他的。
家里给他备了几十套,全放在他房间的衣柜里。
突然好想回去,好想见他。
张方明喉咙干涩,啧了声:“要不,你再揍我一拳吧?”
在他打开箱子之前,林知节根本不知道自己狂奔几十里提着的箱子里,竟然有他的器官。
陈正说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
他说要林知节完整的来,也要他完整的回到家。
林知节抱着箱子号啕大哭,他跪在岸边看着河面上倒映着的蓝天白云,明明自由了,却感到那么的哀伤。
林知节从前问他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陈正想也没想就答——做个好人。
为什么?
为什么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是做个好人?
——因为我,杀了人。
重叠的浪迹消失殆尽,林知节与来时的神情变得不一样了。他现在终于明白,陈正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了。
他和陈正同时被怀疑是警方卧底,坤帕逼迫陈正开枪射杀马仔,不然就要挖掉林知节的肾脏,直到他死亡,直到他取不出身上有价值的器官。
林知节被人用铁链捆绑在他第一次见到的分离人体器官的暗室里,两张木桌拼接起来的床成了案板,开胸时人还是活着的。头顶挂着一排铁钩,那是用来挂人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