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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不安感再一次侵袭而来,蓝焉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喉咙:“我们快谈正事吧,别耽误了人家工作。”
话题这才回到正轨上。蓝焉的心情轻快许多,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三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确定下来现场鲜花布置的主要色系是白绿+淡紫淡粉,主背景墙采用悬挂花艺,过道两边引路区则混搭白色竹节椅和苔藓花艺装饰,主要花材会使用到马蹄莲、白紫色鸢尾、百合、铁线莲、风铃等等种类。
商讨就此告一段落,蓝焉与林星欣准备起身告辞。临走前林星欣心血来潮想要买盆龙船花回去养,于是又耽搁了些时间。
蓝焉站在一边等她挑完,右眼皮忽然跳了两下。
“好了吗?”他努力尝试抑制住再度袭来的心慌,回身催道。
林星欣端着其中一盆:“好啦好啦,就挑这盆。”
女孩领她去收银台结账,蓝焉有些焦虑地在一旁看着,小票缓缓被吐出来的时候,甚至有种冲动想去扯一把。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不自在地按了按心口。
“走吧。”林星欣小心翼翼地抱起花。
蓝焉低低地应了声,正欲转身,蓦地听见外界嘈杂的喧闹声在这一瞬涌入店内——是有人拉开玻璃门进来了。
不知为何,他竟生生顿住了脚步,像被人用咒语钉在原地。
少女清脆的笑声随着风一起飘了进来:“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一个声音回答她:“在听。”
蓝焉猛地闭起眼。
呼吸仿佛也滞住,周遭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可分明只有他一个人被束缚。
“蓝焉?”林星欣迟疑地喊了一声,“刚刚不是还在催吗?走不走了?”
对话陡然停止了。市井的嘈杂声随着门被关上而隔绝在外。他想此时此刻店内确确实实陷入了一刹那的寂静,只剩他急促的呼吸与剧烈的心跳。
到底过去了多久?像是无数个时间切片被折叠起来,飞快掠过的故事里,人与人重合,交错。
“……小蓝哥哥?”少女怯生生地问。
蓝焉深吸了口气,终于回转过身。
他不合时宜地想,原来当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面前,竟没有眼泪,没有喜悦,有的只是心脏本能的颤动,因而这时才叫人恍然明白,这颗残缺的心在遇上那人之后,从来、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自己。
特别的过客
倪谨的个子已经长得很高,想必在同龄的孩子中间是极出挑的。五官和从前相比倒是没怎么变,完完全全的等比例放大,眉眼间添了些少女特有的朝气,是介于稚嫩与成熟间的微妙平衡。
蓝焉粗略打量完她,又迅速避开她欲言又止的眼神。
都长这么大了。像是最好的时间参照物,他仿佛在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孩身上看见了流逝的时间。从前只觉日子过得悄无声息,死一样寂静,九年就这么一晃而过,人活一辈子能有几个九年?因而说长也长,可说短却也短,他对未来并无半分期许与希望,也清楚明白心中执念没有结局可寻,于是时间形同飞速掠过的风,悄无声息,不留痕迹。
今天见着已出落成这般妙龄少女的倪谨,确实叫他恍惚。流年原来也是有痕迹的——怎么会没有呢。
至于她身边那人……蓝焉将目光移到地板上。他当然是不敢看的。只模糊一个身形,雾一样团在余光中,像他偶尔做的梦里,永远抓不住的光影。
九年过去了,他怎么样了?样子变化大吗?发型变了吗?还是不爱笑吗?眼睛仍像玉那样盈盈地亮着吗?
反正自己是定不如从前了。蓝焉在心里自嘲地想。他近些年仍憔悴得不像话,身材消瘦,眼下常年一片乌青,林星欣有时甚至问他要不要涂点口红拯救一下气色,不然整个人太苍白了,毫无精神气。他明明没得什么绝症,也并非真的整日闭门不出,可就是倦态不断,阿萨说他是内里灵魂歇了气,恐怕得把这心病治好才有得救。
有谁能来治他呢?
蓝焉无意识地拿脚尖蹭着地板上的纹路,有些焦虑地想要做点什么来应对当下的情况,可心里一团糟,实在剪不断理还乱,某一刻他想还不如做只鸵鸟,把头埋得低低的,谁都不要发现自己才好。
“蓝焉你傻了?”林星欣本来已经快要走出店门去了,此时没好气地往回走了几步,捧着那盆龙船花瞪他,“愣在那里干什么啊,你被谁用葵花点穴手了?”
“噗。”蓝焉没来得及反应,有人先笑出了声。
然而除她之外似乎没人想笑,气氛像果酱一样粘稠厚重、难以搅动,胶着又诡异。倪谨连忙敛了笑,嘴角紧紧抿着,眼神偷偷在某两人中间跑了几个来回。
蓝焉又将头低下去。
你在指望什么呢?他问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儿,你有骨气还是有尊严?你这样那人就会多看你几眼?并不见得吧。当初那样不明不白地分开,现在干什么都显得难堪。若是稍微越点界,那便是无理取闹了。人家恐怕不想和你沾上半点关系,你何必要杵在这里让他难做?
别犯蠢。
他不声不响地朝门口迈去,脚步似有千斤重。
“走吧走吧。”林星欣欣慰地转过身,“哎,一会儿一起吃晚饭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步行街那边新开了家泰国餐厅啊,上次我和我对象去吃了一次,味道简直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