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拥抱光的勇气(2 / 3)
间房间基本上都锁着,唐卓怕她受刺激,不敢开,钥匙总是随身带着。
——也就是说,唐卓现在和顾云眠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张双人床中间就隔一个床头柜。
唐卓很坦然,并没有对周巧隐瞒这件事,周巧却疯了,一直吵着她也要搬进来。
一来顾云眠和她并不熟,二来考量到顾云眠的身心状况,唐卓拒绝了。
后来,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中间嚷着分手好几次,却还纠缠到现在。
虽然大家都劝顾云眠完成学业,她还是在唐卓及心理医生的支持下休学了——她的身心状态是真的不适合继续读书,完全无法专心,什么都读不下去,就连人际交往都很困难,还不如先休息,调整好自己再说。
距离顾家出事已经一年了。
顾云眠依然无法从阴霾中走出来。
本来多爱笑的一个姑娘啊,如今却封闭自己,沉默寡言,笑的次数寥寥无几,乌黑的眼仍然像两个黑洞,空虚、木然、混乱。
她变得更不爱出门,每天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还常常被噩梦惊醒,呜咽着又在药效下入睡,然后再次惊醒,循环往復;她最爱做的事就是窝在沙发上,看书、看电视、码字,可能下午又会被残留的安眠药影响,睡到天黑,又被闹钟叫醒,坐在黑暗里发呆,直到唐卓下班回家。
她过得越浑浑噩噩,她笔下的故事就越精彩纷呈——她和顾云睦大学都是读的文学,两人的目标都是作家,既相互扶持,又暗地竞争,经常相互交流。
说来讽刺,顾云眠打十二岁就开始写小说,但她写得最好的时候却是她家人去世后。经历过重大的打击,她的身体和心灵早已不堪负荷,故事也逐渐偏向暗黑悲惨,文笔却越发细腻,每一个人物都是会让人边读边掉泪的小可怜,反派也都狠戾厌世到让人胆寒,却也惨到让人恨不起来。
目前家里的主要收入是唐卓的薪水,但顾云眠现在也在某出版社当个小作者,因为事先告知了她的情况,出版社那边也不敢太强逼着她,生怕一个压力下来她就崩溃了,他们还得担罪名,谁傻了吧叽的要去当这个杀人犯啊。
而这也是周巧频繁攻击的点。
她每次的话也就那些:无亲无故,同吃同住,拿你薪水,宅家废物。
其实顾云眠也知道她其实是在吸唐卓的血,唐卓也没义务傻站着让她吸,但他却只是温柔的抱着她,还告诉她吸慢点,别呛着了。
她太累了,动弹不得,也不想挣扎。她只能用把所有薪水交给唐卓、每天早起帮他做早餐和便当又送他出门、晚上煮两人的晚餐、包办家事等方式,消除心里的愧疚感及负罪感。唐卓制止了几次,小姑娘异常坚持,倔得要命,压根不听,他转念一想,让她分散点注意力也好,才不会一天到晚沉浸在悲痛里,也就任她去了。
本来唐卓还会跟周巧解释,后来就懒了,只一再强调自己不会搬离顾家,更不会对顾云眠弃之不顾。
阳台,唐卓挂了电话,转头就看到顾云眠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歪头趴在膝盖上,黑洞洞的眼睛瞧着自己的方向,也不知道醒多久了。
唐卓走进室内,在她身边坐下,「抱歉,我吵醒妳了?」
顾云眠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唐卓柔声哄她,「告诉我,如果有什么让妳困扰的事,我帮妳想想怎么解决啊。别憋着,好不好?」
顾云眠咬了咬下唇,迟疑几秒,终于开了口:「我……做了个梦……」
唐卓点点头,以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喉咙发干发紧,顾云眠嚥了口口水,才把话说完:「我梦到葬礼……那天。下葬的时候。」说着,她很快低下头,仍没能在半空接住滴下来的晶莹。
唐卓心臟一紧,「眠眠……」
「他们问我为什么要树葬,奶奶还怪我没给他们留全尸。」眼前模糊一片,眼里液体烫得她微微发颤。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外套上晕出的一滩湿润,喃喃自语:「可是……前年同一天,外婆也是这么下葬的。」
「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说过,他们也想这么走的。」
「唐卓,你知道吗,外婆和他们就睡在隔壁。他们作伴的话,也可以不那么寂寞,对不对?」
「他们睡在一起了。可是……他们不让我也睡过去。」
「唐卓,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抬头望向唐卓,眼神很茫然,带着弃犬般的无助和委屈,豆大的泪水溢出眼角,顺着一年来从汉堡肉瘦削成倒三角凶器的下巴,啪哒坠落。
唐卓心疼坏了,将她拥入怀里,「没有的事,叔叔阿姨和阿睦都很爱妳,怎么可能不要妳。」
「可是他们不让我去陪他们……」少女呆呆地被他抱着,被抛弃的思想根深蒂固,她对外界的劝说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不断喃喃自语:「他们不要我了……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是不是我还不够乖?是不是我还不够好?是不是我和他们还不够默契?是不是我还不够爱他们?」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唐卓的一颗心啊,简直被捏碎还辗成了渣。
他轻抚着她的后脑,熟练的、温柔的、耐心的哄,一遍遍地告诉她,不是的,大家都很爱她,他们只是因为太爱她了,才不忍心让她和他们一起离开。
顾云眠将脸埋进他带着浅浅薄荷味的怀抱,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在青年低沉的、不断重复的话语中,哭到累了,才重新睡着。
唐卓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入卧室,放在自己床上——她不洗澡是绝不上床的。
他也不敢走太远,怕她又做噩梦,于是也在床上坐下,拿过电脑,赶起工作来。
上週是顾家人的忌日,也是顾云眠外婆的忌日。她已经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好不容易回復一些的状态重新跌入谷底,刚刚那一幕在这週已经发生好几次了,她却似乎不怎么记得,记忆、精神、情绪都差到了极点,儘管医生加重了药量,还是没什么改善。唐卓担心她,就向公司请了假,但那些堆成山的事不能不处理。
青年无声嘆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扔进嘴里。
少女不只心思细腻,五感也相当敏锐,唐卓为了她把烟给戒了,身上随时带着口香糖,想抽了就嚼。
顾云眠再次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唐卓阖上电脑,「饿不饿?今天出去吃好不好?」
顾云眠摇了摇头。她不想出门。
「那点外送?吃寿司好吗?」
顾云眠点了点头。
吃过饭,两人一起待在客厅,一个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一个坐在沙发与茶几中间的地毯码字,谁也没说话,只有顾云眠播放的歌静静流淌,气氛却半点不显尴尬。
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却打破了这份温馨。
唐卓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剑眉蹙起,随手把手机扔回沙发上。
顾云眠仰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机——是周巧。
唐卓不接,对方也不气馁,自动挂断后没几秒又打了过来,响了停停了响,唐卓都烦了,直接挂断,果断拉黑。
客厅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犹豫再三,顾云眠还是没忍住,小小声问:「这样……好吗?」
唐卓笑了下,「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顿了顿,想到这半年来的分分合合,他又补充:「这次是真分了。」
是因为我吗?
顾云眠最终还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