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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心累,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是我关了他。
“沈无,你看看我…好不好?”他轻轻地说,声音竟然比我还哑:“……我想知道你在。”
头几天,我还曾试着劝他。到后来这段时间,除了无法控制的反应外,我没再给他一点注意力,也没和他再说过一个字,全当自己是个手办。
“……你去趟镇上吧。”我忽然哑声道,几乎只有气声。
但是,几日来,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说话,而且用的这件事发生前的正常语气,十分自然。
就像我们如胶似漆的无数个日夜里,我惯用的那种带着笑意的,又有点命令的态度。
“我想吃本地特色的荷叶鸡了。再给我多买几种灰调的颜料。你之前只买了纯色,都没法画。”
“裴追,你去吧,我要你亲手选的,”我说:“你估计半小时就能回来的。”
裴追瞳孔微微晃了下,像刚反应过来一样,缓缓侧头看着我。
那样的神情,我心口如被刺了一下——基本是要斯德哥尔摩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会怀疑我是想支开他。
但我也知道,他还是会去。
一周多来,裴追第一次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疯了的裴追。沈无对于他不只是一个爱人了,几乎是宿命本身
大结局(上)
我安静地等他脚步声消失,然后仔细开始观察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包括它的材质和结构。
绳子上有些微小的磨损,应该是我挣扎时留下的疏忽。而其中某一点似乎比其他地方更脆弱。
我费力地提起衣襟,用衬衣的金属扣子在绳子脆弱的地方来回摩擦——真该庆幸今天裴追难得的给我穿了衣服。
大约十分钟后,我听到绳子微微发出拉扯的声音。
然后,就是轻微的“啪”声,绳子终于断开了。我的双手解脱,扶着床沿站起来。
接下来,我又用旧衣架和墙上挂油画的钉子撬开了项圈和床相连的锁链。
自此,我终于可以完全自由行动,唯一有些问题的是,脖子上还带着项圈,这东西应该要裴追的指纹才能打开。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里面恐怕还放了定位芯片之类的。但我并不多么在意,因为这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不会有任何影响……不,不如说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看了眼手表,距离裴追离开正好过了13分钟。他估计已到了镇上。
我开门离开了房间。
一周过去,先前那些一起看落日的房客都已走了,民宿里静悄悄的,估计出了意外事故,暂时也没有新人住进来。
我走上沙滩,瞭望海平面,一周多没有出门,只觉阳光刺眼到近乎灼人。这片海滩是民宿的私人沙滩,在粉发女孩出事后,也一起暂时封锁起来。因此,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脱了鞋,赤足独自走着,脚下的细沙轻轻搓擦着脚底,发出微弱的沙沙声。远处,海浪轻拍着海岸线,似一曲恒久不变的悠扬旋律。大海、天空和沙滩形成了静谧的三重奏。
只有这时,才能真切地意识到,天地真大,人真是渺小。
我的脚步越来越放缓,仿佛与这无垠的沙滩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一部分。
最后,我脚底触碰到了冰冷的海水。
海浪拍打着我的腿,试图阻止我的前进,但我没有停留,走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水渐渐淹没了我的腰,我感到心情逐渐平静,想起了一桩挺久以前的事情。
其实回想起来,那时也算是好时光了。
当时,我虽身患绝症,却仍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算得上积极乐观。我和裴追住在一起,虽然还没有捅破窗户纸,却像最亲密的家人、最贴心的爱侣一样生活和相处。
那天,我在浴室中泡澡,裴追突然冲进来,怕我溺死。说他曾多次梦到我涉水自尽。
仔细想来,这一路过来,许多事皆有预兆,只是我太过自以为是,都傲慢地忽视了。
难怪佛经中说,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宿命。
如果不看这强求来的“复生”,我这一生啊……机关算尽,又是倒转时间,又是以身为饵。最后自以为成功救世,还有幸死在爱人怀里。
——如今想来,真是无憾的一生了。
可惜都是笑话。世界不需要我拯救,我也永远不可能找到地底怪物进入现世的入口。
因为,根本不存在入口或者’门’。或者说,我——沈无,就是门。
末日是我带来的。
我不是救世主,我是恶龙,我是末世,我是怪物中的怪物,一切厄运和死亡的源头。
我该死。我也必须死。
“杀亲丧友,百年孤独,机关算尽皆落空,众叛亲离成笑谈。一无所有,不得好死。”这命批当真,一字未错。
我在海水中站了一会,直到腿脚都有些发麻了,才等到了想见的人。
裴追。
我这时站在距离岸边沙滩大约三十米的位置,能看清他的脸,看到他穿着我最喜欢的一件白衬衫,还提着一袋东西,估计是刚从镇上赶回来的。
“……沈无!沈无!”
他跑向我,踉跄着,声嘶力竭地叫着我的名字,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