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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顾问,如果没有苹果的话,我想求您另一件事。”沉默中,中年男人也用了我最常听到的开场白:“您可以把我妻子带来吗?”
他说:“医生说她活不过这两日了,其实已经看不见了。但还有一些触感。她小时候被家里宠坏了,婚后我也一直陪着她。现在要走了,我怕我不在她会害怕,我得陪着她。”
“我如何知道你妻子也愿意来呢?而且你们应该还有个儿子可以陪伴她吧。”
男人听到这话,却十分喜悦道:“您问她意愿就行,她可以点头摇头。”
他似乎怕我改变主意,急促道:“沈顾问,满足这个愿望后,我也没别的念想了,也不会再给您、给大家添麻烦。”
“好。”我平静道:“还有什么别的愿望?这件事完成后,你就要在塔顶暗无天日地封闭一生。”
中年男人的声音竟然带着笑意:“没有了……沈顾问,您真的和传闻里不太一样。”
我没再说话。
一小时后,他在黑暗的空间如约见到了他的妻子。
次日下午,我在封禁区顶楼那间房间,见到了两具尸体。
那患病的妻子如医生预言那样,停止了呼吸。但神情却十分安详,甚至还带着如美梦的笑意。
而和她牵着手的就是那个中年男人。他用妻子病床金属架的锈片割破手腕,血流而死。
怪不得他说不会再给人添麻烦……那作为儿子的少年恐怕并不知道,这男人或许从离开基地给妻子找苹果开始,就没想独自活下去。
我从房间中出来,一路往下,快要出塔时,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歌声。
唱的是一首童谣。
“丢手绢 丢手绢
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抓住他
快点快点抓住他
丢手绢 丢手绢
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
那是个小女孩的童音,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我循声走去,发现竟然是裴追成年生日那天,家长会上问我和裴追是什么关系的小女孩。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被关在了这里。
在进入她的禁闭房间前,我先读了门牌上她所中的诅咒名称。
诅咒名称:天气
传染触发:回复怪物伪装的人类关于天气的问题
发作结果:49天后死亡(当前倒计时:14天)
死亡率:高
危险级别:高
传染度:低
信息来源:据感染者自述判别
诅咒分几类。比如传说中,有些诅咒传染后,怪物能短暂占据人意识,甚至伪装成正常人来传播诅咒。
但大部分就如“天气”、“貓灵”这类,结果只是被怪物在一段时间内杀死。
我打开了房间门。小女孩穿着碎花裙子,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再看清我样子后眼睛一亮。
“沈无哥哥!”她开心地跑了过来:“我听他们说你在这里,还在想你会不会来看我呢。”
她竟然也还记得我。
她年纪太小,如果在过去,也就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样子。又因为末日受了惊吓,反应显得有些迟缓。
对于这种孩子,一般基地塔工作人员都不会据实说明诅咒和死期。因此或许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搬到了新的住处,所以反而看不出惊慌和恐惧,就像是在公园中偶遇了我一般。
我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歪着脑袋看着我。
过了一会,她答非所问地玩着自己的麻花辫:“沈无哥哥,我自己编的头发呢,是不是很好看?”
我果然不擅长和小女孩打交道。声音大点感觉就要把人吓哭,但倘若顺着她来,小孩的注意力又容易转移,最后折腾了几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我比往常更有耐心。
因为她这幅样子竟像极了我的妹妹。亲生妹妹,是少时家中唯一愿意与我说话的人。其实也是因为她当时年纪太小,尚且不知畏惧。
可惜没能长大,就死在这小女孩这般年纪,夏天的池塘里。她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绿色的裙子浮起,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荷叶。
她是我最初害死的人,是我卑劣人生的开端。
“沈无哥哥,你怎么不理我了。“小女孩不甘寂寞地叫嚷道。
说来有缘,因为家里孩子太多,我的亲生妹妹也曾这么叫我。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小女孩。
小女孩歪头想了会儿,说:“蕊蕊。”
“蕊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了想,难得流畅地回答了问题:“我一个人出去找吃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老伯伯。老伯伯问我天气。我回答了。然后按照爸爸妈妈指的路来到了这里。门口的叔叔阿姨给我做了检查。然后就把我放到这个房间啦。”
问天气的老伯伯应当就是传染诅咒的怪物,而门口的检察人员应该是识别到了她携带诅咒,又通过她这番描述,将她身上的诅咒确定为“天气”。
这一切逻辑都十分顺畅。但有一瞬间,我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倒不是别的,而反而是太流畅了——蕊蕊所说的这段话,字句都是有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