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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恒安说的对,或许是从前演的太多,越是情绪澎湃的时候,他越不知道怎么宣泄出来。
他心中有许多华丽词藻、知道多少甜蜜煽情的技巧,但在这些时候,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竟都觉得轻浮了。
恶毒的“宣言”
方恒安清楚顾临奚这种反差下的被动,并且觉得自己这位老师真是……该死的可爱。他清了一下嗓子:“说回正题,如果的确是威胁信息,我觉得罪犯只要说一句话,你外公就会仍然留在车上。”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了相似的话——“‘我在看着你,如果你现在下车或者告诉别人这件事,我就让车上所有人给你陪葬。’”。
方恒安继续道:“此人只要这么说,你外公当时会作出的选择一定是先不轻举妄动,弄清楚面临的威胁是什么,所以他给我的提示是模糊的’意外’。”
顾临奚低声道:“这个人其实完全没必要发这条信息,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从心理角度来说,他想对外公做‘宣言’。就像你之前说的,凶手觉得连累无辜的人会比死更让外公痛苦。而事先的宣言是在最后那刻将痛苦达到极致的重要步骤。”
“你外公给的另一个提示是’朋友’。”方恒安继续说道:“这么说他很可能知道发信息的人是谁,我们之前怀疑的周健胜其实大体是吻合的。但是他和你外公不是同辈。你想一想,还有谁有可能?”
顾临奚皱眉想了会:“这样不行,范围太大了。他交友实在广泛。得想想还有什么别的筛选条件。”
方恒安忽然说:“我们忘了一个人!那个把你带下车的卖药男人。”
“如果不是那个人带你提前下车,你可能也会在爆炸中遇难。这当然可能是个巧合,但有没有可能他是故意的呢?”
方恒安眸光越来越亮:“你提到这个男人很可疑,又说到了在站台时就感觉自己被跟踪。我们回到最初的猜测,这辆车上有三拨人,一拨是李丽,一拨是引爆炸弹的人,还有一拨就是跟踪你的人。”
“而这个男人就是最可疑的。如果他真的是当年跟踪你的人,那有两件事就十分耐人寻味。”
“第一点,跟踪你的人为什么要提前带你下车,是为了救你吗?为什么要救你?”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方恒安看着顾临奚:“他是怎么知道车上有炸药的。”
顾临奚按了按眉心:“先说第一点吧。当年雪山的情况是,顾穹已死,导演主要负责对外一切事务,拉美特利深居简出。根据我那时找侦探调查的结果,跟踪我的人不太可能是拉美特利派来的。”
“为什么?”方恒安有些疑惑。
“我举个例子吧。真正属于拉美特利的人你也见过,那个给导演枪让他和我决生死最后又跳窗的,总之一看就不是正常人。”顾临奚说。
“但是如果说导演的人会跟踪我却又不想让我死……我觉得也说不通。”顾临奚说:“导演恨顾穹,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他家族的’荣誉’。因此连带着恨我。包括在我少年时给我下毒,他是真的想我死。只是后来因为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才留着我。但总不至于会救我。”
他沉默一下,想换个思路:“说说第二点,为什么这是最重要的?”
方恒安:“雪山又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街头组织,一辆公交车上同时出现两拨雪山的人难道只是巧合吗?”
“因为这就意味着,那个爆炸犯,你外公的’朋友’和这个跟踪你的人很可能是认识的。他们间会互通信息。”
“甚至更有可能,安排人跟踪你和策划爆炸案的是同一个人。”
在雪山,顾临奚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又孤僻阴郁,和谁都没交流。
因此如果真有人会对他手下留情大概率是因为顾穹。
顾临奚脑海中电光火石间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在警局茶水间那次偶尔照面,临近退休的老局长看着他说“很像一位故友”。
顾临奚从不否认他在很多时候在外人眼里……和顾穹很像。
在雪山有联系,对顾穹有善意,还有可能和海市法界泰斗的外公有私仇——有个人或许满足这些条件。
是孙洛川。
这位德高望重的局长,真的仅仅行差踏错一次,因为失去爱人的愤怒而买凶杀人吗?或者说——他和整件事有更深的牵扯。
但这些都需要证据。
首先他们要去查当年带顾临奚下车的卖药男人,然后顺着这条线抽丝剥茧地去挖。
因为如果他的确是雪山的人,的确是刻意带顾临奚下车,他和爆炸案犯人身后的人一定用某种方法互通过信息。
说到这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
方恒安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料到了凌晨三点。他暗自自责自己没轻重,顾临奚重伤未愈,实在不应该聊到这么晚。
顾临奚在这些生活琐事上向来顺着他,知道剩下的事情这一时半会定不下来,便乖乖躺下睡了。
说来奇怪,他其实原本睡眠很浅,尤其这种心头挂着事情的情况大多是整夜不睡。
但这次头一沾到枕头,听到方同学嗓音低醇地说了句“睡了”,他那颗飘摇无根的心仿佛忽然有了重量,带着灵魂落到了实地。
实地是柔软安稳的温柔乡。他一下就深深陷了进去,实实在在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