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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没有半点逻辑性,不过好歹让圆真脱离了入定的状态,素来温和的人声音也染上了丝丝戾气:“小僧应该是听过的。”
楚摘星仿佛因刚才吸入了过多酒气,双眼漾出三分迷蒙来,扭头问向恭敬侍立的小二:“你听过吗?”
小二阴恻恻的表情被打破,蜡黄的脸上随之而来涌现的是无措,双手矜持的摇摆,对撑着桌沿站起的楚摘星表示着推拒:“这位客官,小人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无妨,喝了这盅酒,你就明白了。”楚摘星的眼神从迷蒙陡然转为凌厉,单臂漫不经心探出,却准确地掐住了如雾般极飘的店小二的咽喉。
小二的脸上终于浮现惊惧,他朽坏的脑子根本想不明白,五指明明纤细嫩白,观之连杀鸡也难,合该素手调羹汤,葱指细绣花。
怎么此时却仿佛一把铁钳,用着让他连反抗之心都提不起的沛然巨力阻断了他的呼吸。
这是哪里来的肥羊?!怎么会这么凶悍!
不,这根本就不是肥羊!而是披着羊皮的猛虎!
她们现在舍弃了羊皮,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主人,是属下无能……
就在他以为脖颈将被扭断,生命到此为止时,喉间钳制却松了少许,求生的本能令他疯狂汲取着新鲜的空气。
好像活下来了?
可惜这份庆幸只持续到觑见那抹熟悉的琥珀色。
“来,陪我喝,十二个灯笼呢!”
阴冷滑腻的感觉爬上了背脊,密密匝匝地将他缠实。
怎会如此?明明他才是这种感觉的操纵者。
可惜无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清亮的琥珀色液体已经无比丝滑地溜进了他的喉管。
“啊啊啊啊——”
凄厉如同鸮鸟的惨嚎声在下一瞬响起,带着能将人耳膜撕破的惨绝。
店小二双手交错掐着自己的喉咙,宛如一条脱水的鱼在地上翻滚挣扎,好似这样能减轻或者转移他的痛苦。
然而,毫无作用。
他蜡黄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凹陷的双眼变得凸出,身上的皮肉融化剥落,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但很快连骨头都开始扭曲,整个人逐渐缩成一团,说不出的诡异怪诞。
好似他是一支蜡烛,刚才灌下的液体是火炭。
这一场变故发生地极快,以至于到了终章的此时,那十二个托着菜盘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地注视着一切。
楚摘星面无表情地看着代表着店小二的蜡黄色团子越缩越小,最后化为一滩浓水被地板贪婪吸收。
楚摘星移开目光,瞥向桌上的酒壶。
酒壶仍旧是如此莹白剔透,只是其中装盛的液体已经不是琥珀色,而是黏腻猩红的血色!
被拍开的酒坛疯狂往外散发着腥气。
那不是酒,而是血!
人血。
楚摘星这才抬掌在眼前抹了一把,开启灵目。
万事开头难,既然找到了第一个破绽,那之后的破绽也就不难找了。
灵力灌注进双目,见到的景象与先前天差地别。
哪里还有什么小酒馆,分明比炼狱还要炼狱的景象!
但见,白骨编织作地板,残肢互撑当桌凳。抬眼望房梁,满是骷髅乱发,风干长舌垂吊,低头看菜盘,心肝煎炒,脾肺乱炖,残牙沉底,指甲漂浮。
而被摆成花朵状的最中心菜盘,楚摘星记得那时一个羊肉锅子来着。此时却见那锅中煮着的是两个皮开肉绽的婴儿头颅,后脑勺被开了三个葡萄大的洞,脑浆从里汩汩流出,经小火加热变成带有极淡粉色的凝固物。
饶是楚摘星真在炼狱中走过,此时胃中也有些犯恶心。
既上战场,生死无悔。可如此糟蹋身体,就太过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在楚摘星动手的同一时间,圆真和尚便出手点晕了几个口水流成河,差一点就要理智崩溃大快朵颐的小豆丁,然后将他们装入了一个腰间黄扑扑的布袋中。
不然要是叫这些小豆丁见到这一幕,变疯是极大概率事件。
“人种袋?”楚摘星看着圆真和尚腰间挂着的朴素布袋有些眼热。
这可是极其罕见能装活物的空间法宝,不仅驭使难度比神通袖里乾坤低得多,装载量还更多。
楚摘星眼中的温度太过炙热,惹得圆真这个端方之人都把手回按在了布袋上,警戒道:“这是师傅赐下的。”
言外之意是,看看就行了,别打它主意,不可能给你。
“唉,真是无趣。”楚摘星长叹一声,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楚施主,当务之急还是收拾了眼前……”圆真和尚不紧不慢地起身,无视已经形成的包围圈,洁白的芒鞋踩着自地板中缓慢渗出的血水,站在了楚摘星身后。
周身金光隐现,待到不再拨动念珠,整个人的气质从悲悯转为刚猛!
佛有菩萨低眉,亦有金刚怒目!
楚摘星没有取剑,只是拨弄着桌上“筷筒中的筷子”。
说是筷筒与筷子并不准确,因为在楚摘星此时的灵视中,筷筒是被截断打磨再掏空骨髓的一截腿骨,筷子则是毛发、指甲的混合物,外面裹了一层人皮。
“找到你了!嘿嘿——”由多种声音混合,既分不清年岁,也辨不明老幼的声音自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