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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都死了。”
这是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 但出于仪式感,仍旧有人发声做出了宣告。
这是一个淡漠到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仿佛在场这十余个面色青白,双目因恐惧而圆睁,四肢以极其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摆放, 嘴角却挂着平静, 甚至有些欢喜解脱的笑容的人, 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只是把这间不大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乃至屋外都站着一些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与怒意, 表明了事情并非如此。
那上前验尸之人是个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的老者,仔细感觉其人身上还萦绕着浓厚的死气, 与寻常骨傀的差别只在于那薄薄的一层皮和稀疏却贲张的须发。
语气不见起伏的老者正眼含悲悯, 专注的将手从一具具尸体的眼睛上抚过, 视身后乌泱泱的低气压人群与无物。
很神奇, 那些充满着惊惧, 怎么也闭不上的眼睛, 经过他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抚摸后, 都缓缓合了起来,就连那些发僵的扭曲四肢, 也变得柔软起来。
至少不用为了一个正常的下葬, 先把胳膊腿拆下来再缝回去。
“任老……”一身穿长剑绕丹炉图案衣饰的中年男子, 静静等着干瘦老者做完一切后才试探着开口说道。
不过那任姓老者似乎已经预料到此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提前开口说道:“袭杀者手法十分精熟老道, 而且这是失传已久的白莲圣母之术,所有死者的神魂都已经被夺走, 所以用搜魂之术寻找残魂拼凑出事情真相的方法行不通。”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可造成的影响之前迥乎不同, 犹如水如滚油一般,人群立刻躁动不安起来。
有那性躁的已经忍不住骂道:“你们这些玉皇朝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万剑大会中混入奸细刺杀也就罢了,如此重地歹人也是来去自如。
如果我们不来,你们是不是要事后才能知道自己的布置出了问题啊!
出了事,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用不知道来推卸责任!”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训斥下属。
混元宗的修士正在训斥玉皇朝的修士,且玉皇朝的修士并不反抗,只能唯唯点头,而且周围的人都觉得理所当然,这是一件十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
因为玉皇朝长期以来的霸主地位,已经形成了玉皇朝的修士比外宗修士地位高的潜规则。
哪怕修为远远不如,玉皇朝一个普通的执事也能和一个三流宗门的长老,甚至是宗主平起平坐,并对宗门内部事务做出发表决定性意见。
混元宗作为顶尖宗门,地位自然是不会这么卑下的。在修为相差无几,在各自宗门地位又相仿的情况下,混元宗只需把主导地位交给玉皇朝,并同时享有建议权。
然而无论如何,混元宗的修士是无权管束,更别说训斥玉皇朝的修士的。
可现在的情况太特别了。
参与组织此次万剑大会的玉皇朝修士中能与面前这些人平起平坐的长老,能顶事担责任的执事们,无一例外,现在都整整齐齐摆在面前呢。
留下的只有他们这大猫小猫三两只,接到巡查防护这种又辛苦又没油水的差事才躲过一劫,直到被其他宗门弟子半是忽悠,半是强硬的给拎回来,这才知道出了这么大变故。
都沦落到巡查防护了,可想而知平常在玉皇朝中地位有多低。心气比不上那些顺风顺水的,面对混元宗长老的斥责只能缩头当鹌鹑也就不足为奇。
更何况易地而处想一想,要是自己宗门有楚摘星这样资质的修士,因为他人的疏失陷入了险境中……
那宗门必定已经打上门,逮住一个是一个,抓到一个审一个,绝不会给他们任何挨训的机会。
如果这时候据理力争,把前来问罪的混元宗长老撩得心火更旺,到时蛮性上来,给他们几剑,这可就太冤枉了,
骂两句而已,又不丢块肉,很划算的。
因此其它宗门,哪怕是平常唯玉皇朝马首是瞻的宗门不发半言也变得可以理解了。
一来很能理解混元宗此时的心情,万一楚摘星为求自保疯狂逃窜,难免殃及池鱼,说不定其中就有自己宗门的宝贝疙瘩。
二来嘛,玉皇朝仅剩的这几个人骨头过于软了,自己都立不住,凭什么指望他们这些习惯敲边鼓,摇旗呐喊的在关键时刻冲上去打主力。
玉皇朝的大腿抱得再紧,他们也只是狐假虎威那只狐,混元宗要真是发狠来要屠灭他们宗门,玉皇朝未必拦得住。
哪怕是现在,这混元宗随行而来的长老也多得出奇。
一宗更比六宗强。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正在上演的事会对将来产生多大影响。
原来,玉皇朝的修士也是可以训斥的,他们并非注定高我们一头。
久处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久处幽兰之居,而不闻其香。
现在因为屋内剧烈的变故,门稍微被打开了一个小缝隙。
今时今日虽看不出什么,但这就像往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往雪白的墙上泼了一堆墨水。迟早有一天种子会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雪白的墙壁也会被墨渍层层堆叠。
“卫师弟,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杀了他们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