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1 / 1)
是她错了。
也许打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关佳颜的药。
是她的盲目自信,把自己变成了关佳颜的毒。
是她纵容着关佳颜越陷越深,原本想带她走出壳子的,却无意中让她钻进了另一个以“谌过”为名的新壳子。
她以为前路是美好,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关佳颜性子执拗,上次为了她在车里冻半天,下次呢?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即使是亲密无间地在一起后,谌过也依然无法判断出关佳颜的行为逻辑,尤其是情绪上头的时候,她总是猜不出关下一秒会做什么。
也许会沉默着独自生闷气,也许会摔摔打打地叫骂,也有可能乖乖巧巧地撒娇服软。
关总是在克服自己,有时候通情达理,有时候又气急败坏。道理她都懂,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她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可有些时候,好像整个人又不受自己控制。
车场拍摄是元月五号的事情,谌过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日历,今天是二月六号。一个月了,三十多个日日夜夜,一有空她就在想该怎么带着佳颜才好,可始终都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她无数次翻来覆去地想,人要是有分身术就好了,那不然后脑杓上也长一对,啊不,后脑上只要多一隻眼睛就足够了,这样她就能随时看顾到佳颜。
或许也可以盼着机械肢体改造技术有朝一日能普及,就像科幻片里的赛博人类一样,到时候她可以加装义肢机械臂,这样还怕兼顾不了工作和佳颜吗?
可是真有那一天的话,她还是关佳颜喜欢的那个谌过吗?
她会变成一隻怪物。
……也许等科技发展到能把人类改造成怪物的那一天,失明的问题早就被攻克了呢?
她无意识地在枕头上抓来抓去,忽然弹坐起来打开灯,注意到枕头上的掉发比往常多了许多。她焦躁地在枕套上抓来抓去,把那些头髮捏在掌心里搓成小团丢进垃圾桶,再次倒到枕头上,茫然地望着屋顶的灯。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关佳颜每次拿起盲杖的时候都只是在应付她,那孩子压根儿就没接受那个东西,几个月了,关连那上面的按钮都没仔细看过,更遑论去使用。
谌过关了灯,无奈地把被子蒙在脸上,心里有如灌了满腔的铅一样,又闷又沉,每一次跳动都艰涩沉重,坠得她隐隐生疼。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她不能让关佳颜真的变成自己的一个挂件。那姑娘本该有她自己的灿烂人生,即使眼睛盲了,她依然是一颗皎洁生辉的明珠,她应该生活在明媚的阳光下,而不是成为自己的附庸。
关家兄妹果然在除夕头一天回国,还特意为谌过父母带了礼物。
“你们过年……”谌过真是问不出口,关家兄妹今年没了妈,关佳颜这脾气又阴晴不定的,想必也不会大过年地去别人家。
“去姑姑家走个亲戚就回来了,我和颜颜自己过年。也可能去春鹂的酒吧待着聚一聚,臧心春节不打烊。”关衡主动说道。
谌过点了点头:“那行吧,我吃完除夕饺子过来陪佳颜,新年快乐。”其实她想邀请佳颜跟她一起过年的,可又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佳颜跟她的父母不熟悉,在她家里难免拘束,再者大过年的把人兄妹俩分开也不像话。于是她想了想,又把这话给咽到了肚子里。
没想到回了家,方眉和谌江戎竟然伸着脖子往她身后看,发现后面没人跟着,当即就开口问她,连礼物都没看在眼里:“怎么没把佳颜带过来?”
“我为什么要带人家?”谌过被老方和老谌的态度给弄了个一头雾水,怎么个意思啊,这两位?
“不是说这孩子没爸妈了么?大过年的你让人一个人待着算怎么个事儿?更别说佳颜眼睛还不方便。”谌江戎说。
“她哥在家啊,大过年的你让人兄妹分离,像话吗?”谌过把几个手提袋塞到老谌手上,“佳颜跟她哥,去德国看眼睛,回来给你们带的礼物。”
老谌接了礼物,跟方眉对视一眼,两口子一起犯了心软病。
“那边的专家怎么说,佳颜的眼睛有希望吗?”老方和老谌迫切地问。
还不待谌过说话,方眉又热切地追一句:“只要有希望,钱不是问题。咱们家给孩子看个病的经济能力还是有的。”老谌在边上“对对对”。
谌过好不容易才调节好的情绪差点又崩了,鼻子瞬间又酸了,说话声音都还带着点颤:“白跑一趟。”
方眉上前一把抱住谌过,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事儿,你们都还年轻。医学科技发展这么快,能等到的。乖乖,别伤心。”
母女俩一分开,谌过坐到沙发上赶紧拿起保温杯喝水,偷偷地偏着头挡着脸,余光里瞥见老爸老妈凑在一起不知说了句什么。
然后,方眉就过来把刚坐到沙发上的闺女给拎了起来,“枝枝,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谌过被老妈一步一步地推到了门边,诧异地望着老妈,“眉姐,干嘛呀?”
方眉道:“大过年的不能让人兄妹分离是没错,那你连她哥一起接过来不就行了?我跟你爸都这个年纪了,家里再多俩成年孩子又不碍什么事儿,不用喂饭不用洗衣服的。”
谌过:“……”那确实是。
谌过就这么晕乎乎地出了门,开上车,然后一口气开到了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