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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晓得嗣王贫困,人人知道嗣王财迷,这不是新鲜事。
于霁尘连连眨眼,先摊开左手:“缺粮,得买,”再摊开右手:“没钱,得赚,”两手一拍啪地合掌,虔诚道:“诸天神佛里哪位分管这种事来着?我这就去上香磕头,好好求求人家。”
杨严齐又被逗笑:“要是求神拜佛管用,我早三跪九叩去了。这里有个不太成熟的办法,可行与否,需你给个建议。”
“大帅请讲!”双手合十的于霁尘,从善如流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严齐跟着长相沾光,瞧着单纯无害,实则胸中谋略堪称上智:“向江宁赊余粮,条件是给他们打通北上的商道。”
于霁尘思量片刻,平静地提出疑问:“朝廷明令禁止幽北与萧国开放互市,你敢提这个条件,是大邑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莫非东宫要撤换季后的旧政策,重新与萧国恢復边贸?
在朝政这方面,于霁尘捕获信息的速度,终究快不过杨严齐——幽北的实际掌权人。
杨严齐笑意融融,令人如沐春风,赏心悦目:“萧国盛产战马,布匹绸缎时常缺少,你在江宁几载,隻说我此法可行与否?”
“……”
眼见躲不开,于霁尘硬着头皮道:“江宁确实有私粮,存量也足够幽北军过冬,若是互市能开,江宁商行比朝廷里任何一个当官的,都拎得清楚盈亏。”
“不过,”于霁尘刨根问底道:“你如何知江宁有私粮,派人南下调查了?”
杨严齐摇头,深邃眼眸里闪烁着似笑非笑的光亮:“江宁的局势已然明了,我非痴傻,便是拨算盘去算,也晓得你在江宁留有粮食,不过是暂且囤放在私人手里。”
“不是江宁来人主动联系你的吧。”于霁尘更狐疑。
江宁私粮存储是她搞的,原本是专门用来祸祸江宁的,没成想史泰第和任义村根本不堪一击,没等到她用到这一招,二人便被槛送京师了。
那些粮,现在可属于烫手的山芋。
杨严齐垂眸否认,长睫在眼尾扫出抹狡黠的弧度:“江宁哪里会有人敢来找我,五十万匹丝绸生产还不够他们忙的?”
于霁尘便信她所言,嘿嘿笑出声,撸起袖子,眉眼间的风尘疲惫瞬间扫去泰半:“钱我来出,粮我来筹,你说吧,孳息几何,我又能抽成几何?”
“瞧瞧,说起挣钱你就不累了,”杨严齐调侃她一句,眉目间始终未见愁色,仿佛早已习惯重压加身的窘境,甚至从中衍生出稳如泰山的淡然:“孳息两厘半,你抽两成。”
于霁尘不干:“人家上钱庄借贷的还要付三厘半孳息,你直接砍下近一半,所得也隻让我抽两成,剩下那八成还不是你又要搜刮走,嗣王,做人要是太抠门,会没有朋友的!”
嗣王微笑反驳:“你把在江宁挣的钱财全留给水老板时,怎就那般大方呢,我好歹还是你同生共死的朋友,是谁曾经来信给我说,水老板只是她的契约伙伴来着?”
于霁尘不知自己慌乱个什么劲,仓惶间低了低头,避开杨严齐看透一切般的眼神,试图狡辩:“你两个情况不同,如今我就在奉鹿,若你遇见难关,我怎么都好帮忙,她远在江宁,身边又没个得力的帮手,顺逆皆得自己扛,我······”
“理解,明白,不用多解释,”杨严齐眼里笑意渐扩,贴心地表示体谅,话语温柔而有力量,“那么,孳息二厘半,抽两成,可乎?”
“······可。”于霁尘咬着牙别开脸去,站起身忿忿嘀咕,“回来路上遇见个摆摊的老道,她说我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不过可以破财以消之,当时我还不信,这下可好,全应验了。”
“你这是去哪儿?”杨严齐的目光,随着于霁尘的起身而往外去,关心地问。
于霁尘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故意卖惨:“不必给我接风洗尘,也不必另外安排酒菜,甫回来就被朋友算计,我此刻隻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回大槐北街么,”杨严齐抄手起身,好整以暇道:“秧秧在家了。”
“不回,不回,”于霁尘垂头丧气,简直快要碎了,“睡醒后还要抓紧时间去为嗣王筹钱,没有功夫回家,昔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霍某愿效仿大禹而忠嗣王,一片赤诚,日月可鉴……”
“你够了啊,”杨严齐跟在她后面出来,压根止不住笑意,“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还没说你不在这几年,我过得到底有多艰难,别走那么快,我俩好歹互诉一番衷肠呐。”
“滚!”于霁尘中气十足,头也不回,“回家找你的嗣妃互诉衷肠去吧,我要去休息!”
快要走出商铺后门了,杨严齐及时告知她道:“你在江宁的坟,被人挖了。”
“我还有坟?”准备抽门栓的人,好奇半转回身来,满脸意外,“我以为,那尸身也是乱葬岗里喂鸦犬的份。”
杨严齐垂手而立,身形挺拔,姿容佼佼:“水老板让人扎的坟,把那尸体从乱葬岗弄过去下葬了,八月底,那坟被附近百姓挖开,曝晒以泄愤。”
于霁尘:“……”
于霁尘稍顿片刻,笑问:“埋那么久都该烂了吧,还能曝晒?”
“于霁尘”,朝廷鹰犬,上谄权贵,下欺生民,“尸身”曝晒算得什么,挫骨扬灰亦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