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有一群警察上山来了。”
平日住在这山上的人家不多,上山下山也只有简单两条路线,而那群自称警察的家伙向安保展示了自己的证件之后,分头从山脚下的两条山路往上逼近。
无论这些人是不是来找他们俩的,杜以泽都得立即行动。
下山的道路并不太长,时间也在他走了捷径之后大幅度缩短,虽然他们已经行过大半路程,杜以泽却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正沿着山脚往上爬行的几排橘色车灯。
萤火虫一般的灯光在杜以泽的视线里蓦然熄灭,他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的位置,也不再继续择道而行。树枝断裂的声响被不停歇的引擎声淹没,越野车身在相邻的山路上穿梭而过,犹如一只凶猛的野兽一边在稀疏的林间飞跃,一边昂着头剧烈地咆哮。
当他们穿越最后一片林子时,李明宇猛然闭上双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烨哥竟然动用了这么多人手来抓他……
相较于无头苍蝇一般的逃窜,双方打上照面往往是杜以泽最为冷静的时候。猛然亮起的强光灯刺得他双目胀痛,他索性转过头对李明宇说,“防弹的,死不了。”
这句话被同时炸起的枪林弹雨彻底吞没。面对停放在眼前的三辆越野车,杜以泽并未改变自己的原定路线,而是笔直地朝阻挡他沿最短路线下山的中间那辆车撞去。
李明宇被接二连三的撞击与枪击声炸得头脑昏聩,疯狂的碰撞与拉扯间,安全带紧得像要勒进他的血肉里。
“杜以泽!”他控制不住地一遍一遍地喊着,“他妈的,杜以泽……”
杜以泽并未听到任何一句呼唤,他正在努力为他们俩杀出一条出路,双目里齐齐生出交错猩红的血丝。此刻他也顾不得两败俱伤的后果,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直接将中间那辆车推出山路,抵到林间一颗粗大的树干之上。就在这短短的碰撞期间,对面驾驶座上的人不知道从哪抄起一把自动步枪,从车窗里伸出一只胳膊朝杜以泽开枪,哪怕车身被撞得不停晃动歪斜,连续几发杀伤力不小的子弹却不歪不斜地瞄向他的头颅。
杜以泽咬着牙奋力转动着方向盘,一只越野轮胎紧跟着爬上了对方的车头,车身大幅度斜侧,几近翻倒,最终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对方的引擎盖上碾了过去,冲破包围!
直到这时他才听到李明宇口中碎碎念着他的名字。
人在生命最为危机的时刻总会本能依靠起亲近的人。李明宇弯着腰,如同一只刺猬一般蜷缩着身体,他两只胳膊护着脑袋,哮喘似的吸不上气,喉咙深处却重复不断地响起他的名字。
杜以泽忍不住伸手在他抖动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把。
李明宇抬起头,双目圆瞪,满眼惊恐。
“没事了。”杜以泽的声带紧绷,因为方才用力过猛,声音有些沙哑。
后视镜里再度亮起了细微的灯光,看来对面并不打算放手。
而他正前方的挡风玻璃上嵌着好几个子弹撞击过的痕迹,玻璃碎裂成锐利的蛛网状,好似随便再来一枪便能炸碎,轻易击穿他的额头。
密集的枪击声已经停止,掌心温热的一捏也让李明宇逐渐冷静下来,他局促地转着眼珠,又回头看了看后方,不安地、小声地问道,“那是烨哥吗?”
“不是。”杜以泽脸色阴沉,心情差到了极点。
那个坐在驾驶座上,一连朝他开了好几枪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是他的老熟人了。
杜以泽不是不知道王家宇想要活捉他。
起初最难熬的那两年里,他确实恨过王家宇,他认为自己所受的磨难全都来自于对方的背叛,所以每当他在鬼门关徘徊时,他都告诉自己,他得活下去,这样才能将自己中过的所有子弹一颗颗地赠还给王家宇。
愤怒是他的养料,仇恨是他的基石,活着的念头犹如趋光的向日葵。然而自从他在雇佣兵部队里受过献血的洗礼后,王家宇就变成了一块模糊的玻璃碎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有些遥远的存在。他本以为这些年来支撑他行走、呼吸的憎恶无法被磨灭,却在日月不经意的推移中演变成一扯就碎的棉花团,以至于当他后来想起王家宇的时候,就像想起一位不小心从他生命里路过的陌生人。
这种态度上的剧烈转变来源于杜以泽自身的性格变化。虽说人的性格从出生起就已经镌刻在他的基因里,如果不是遭受过严重的打击,一生之中大多不会发生改变。也许杜以泽是个特例,有时候他甚至认为要不是因为王家宇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他永远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因此他很难分辨自己以前到底是抑制天性,还是在打击之下“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所以杜以泽也不恨他了。王家宇带给他的情绪波动最终停留在“如果碰见就顺手把他宰了”这一层面之上,大约等同于他对其他仇家的想法。
王家宇在一举捣毁吃猫鼠的贼窝之后便被迅速提拔为局长,他依旧活跃在家乡地带,这些年来硕果累累。剿灭毒窝让他声名鹊起,唯一的瑕疵就是至今没有抓到内鬼。
他从未停止过对杜以泽的追查,试图为当年的腥风血雨划下完美的句点。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官再大,一旦涉及到跨省抓捕必须提前通知当地的公安机关,必要的时候还得向上头申请调配警署。捕捉杜以泽的行踪本来就困难,这样一折腾无异于打草惊蛇。杜以泽狡兔三窟,往往一听到风声就走了,他实在懒得花费时间精力与王家宇打游击战,所以明面上看王家宇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追捕他,实际上他却将王家宇一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