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今日及笄礼,十分完美。
月清河离开祭台。
她屏退侍女,独自走在宫廷之中。国师仪仗繁复华丽,远远瞧见她的侍卫纷纷退避。
秦观颐跟随在侧,见月清河似乎在寻什么,也默默不言。
月清河心中心绪纷乱。她走过中庭,寻着感应到的异动往前,脚下步步坚定,口中却对秦观颐问道:“我如今作为是否对容烨不公?”
今日是小殿下及笄礼,她接过太子之位,百官拜服,是她人生之中最为自豪的一日。如果月清河与秦观颐二人没有来,她会是下一任虞国主君,一生都不会有清醒的机会。
秦观颐跟随在月清河身侧,闻言回道:“你本可以在发觉的那一日便破阵,只是为了等这一天。”
月清河摇摇头。
她知道秦观颐看在眼里,只是走到现在这一步,自己心中仍有淡淡的怜悯,“及笄礼对容烨来说,是承载她母亲的期待,她也为之准备许久,想要得到母亲与百官的认可。”
“只是耽误两日,不妨。”
说话间,二人已到东宫。
由容烨送来的史书记载,虞国主君子嗣不多,这一代女皇只有一位女儿,自出生起便是太子,只等及笄礼册封。容烨从小住在东宫,她既然毫无所觉,整个虞国国都的阵眼就在她宫中。
月清河走到东宫太液池。
那片静谧的池水蜿蜒在东宫一侧,微风一过泛起涟漪。月清河上前,欲抬手,秦观颐已将自己的手握在她掌心。
熟悉的灵力自相贴处传来,月清河讶异道:“观颐,此时破阵并不麻烦……”
秦观颐看她一眼,并未停下。月清河默默叹了口气,也没有拒绝。
平静的池水骤然动荡,月清河再抬眼,东宫一侧大地震颤,汹涌池水涌进裂开的地缝,她与秦观颐巍然不动,王宫中已经响起一片惊呼喧嚣——
议政殿中,容烨正在与女皇交谈。此时猛然一阵天地晃动,宫殿楼宇震颤,耳畔远远传来侍女们的呼救。
容烨豁然起身护住女皇,“母亲小心!”
东宫方向传来巨响,一座山阙直直生长,冲破了楼宇攀升天际——
殿外侍卫冲了进来,“陛下,殿下!”
女皇撑在椅子拂开容烨的手,寒声道:“何事惊惶?”
侍卫踉跄扑地,大呼:“不好了陛下,是国师在东宫升起了一座山丘!”
容烨瞳眸紧缩。她再次回忆起那位仙人的手段,这几日她总觉隐约不安,看出国师想要提醒自己什么,因此她送去了那册书卷,表明诚意。
如今容烨一阵心悸,这几日悬在头顶的大石沉沉落地。
“是国师?她……她为何要这样做?”
天光昏暗。
虞国新任的太子殿下少见地有些失态, 她疾步赶到东宫,就见三日前女皇迎进宫的国师正站在东宫外山阙上。
如冰雪般高傲出尘的仙人已经褪去了华服,她不知用了何等手段, 将整个太液池抽空, 又平地起了一座山丘。
纤细的身影遥遥立在山巅, 王都与宫阙都在她脚下。
仙人手段,凡人莫不胆寒。即使尊贵十余年的公主殿下容烨也心生惧意。
但此时她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下, 别无选择, 只得迎着骤然昏暗的天光呼喊:“国师大人!”
宫廷侍卫遥遥围在仙人与太子之间防备, 容烨见仙人回眸, 她的同伴姿态闲适立在身侧,似乎对凡人的防备毫不在意。
强自镇定的声音传开,月清河清凌凌的眸光落在焦急赶来的小殿下身上。她轻叹, 随手一拂, 容烨只觉身下轻飘,不由自主如羽毛飘飞上去,落在了国师身侧。
底下侍卫大哗。
月清河并不在意那片喧嚣,见容烨似乎呆住了, 便出声和缓问道:“小殿下,你想知道真相么?”
轻柔悦耳的声音落在耳畔, 容烨却如遭惊雷。她猛然抬头,眼前的女子已经褪去华服,一身素净利落的白衣, 是随时都会离去的模样。
容烨喃喃道:“您想说什么?”
月清河指指山下鳞次梯比的宫殿楼宇,以及举着武器, 慢慢爬上来的宫廷侍卫们。她开口,声音比起前几日面向众人时刻意的冷淡高傲要温柔得多——
“容烨, 你生于此地十余年,从来没有发觉异常么?”
整个王都都在容烨脚下,她强自镇定地维持身形,心中却悚然惊愕。怎么会毫无所觉?十几年没有老去的女皇,永远年华正好的侍女,每日从来分毫不错日升月落,她分明都是知道的。
月清河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遥远的云端,仙人向凡尘世间传下的箴言——
“醒来吧,容烨。”
容烨深深地打了个寒战。她忽然向山下跑去,那一路上并没有平坦的道路,容烨的身形不断踉跄着倒地,爬上山的侍卫们试图接住太子,但每一个靠近的都被容烨狠命推开。
她踉踉跄跄,一路奔向宫门。
月清河立在这座新生的阵眼上,目送那个小小的身影跑出宫廷。在她头顶,天穹暗淡,狂乱的黑云压在虞国国都上,层层堆叠,隐约冒出闷雷咆哮。
国都晴朗十余年,如今风雨将至。
秦观颐遥望天际,以手按在云中剑。
容烨奔跑着,她从来没有如此狼狈。侍卫和百姓震惊地望向一贯端方有度的太子,容烨惊惶四顾,跑向国都城门。她的衣摆沾着泥土,天穹隐约传来咆哮的雷声,狂风卷起大地上紊乱的泥沙,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