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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昭在厨房听见了这句话,心中有些苦涩。
他只是个俗人,没法像方先生这样看淡离别,他真希望能一直在这里干下去。
外头的方恒还在用稚气的声音发出疑问:“什么叫天下没有不散的、不散的……?”
“筵席。”方曜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人的一生,团聚的时候总是少数,离别才是常态。一生中遇见的那许多人,只有寥寥几个会陪你走完余生,其他人走着走着就分散了,你要习惯。”
方恒没有听懂,小手抱住他的脖子,嘟囔着说:“反正宝宝不要阿昭走。”
方曜拍拍他的脑袋,抬眼一看,路昭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边。
“快要八点了,我带他去洗澡。”路昭小声说。
方曜点点头,让他把小胖崽抱走了。
方恒今晚有些闷闷不乐,连洗澡玩水都不怎么高兴,临睡之前还拉着路昭问:“阿昭和宝宝一起回家吗?”
路昭躺在他身旁,手里拿着大蒲扇,一下一下轻轻给他扇着风:“回哪里?”
方恒说:“回……回爸爸妈妈的家。”
路昭微微一愣,而后笑了笑:“爸爸妈妈回来了,你就不需要阿昭了。”
方恒噘起了嘴,小胖手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宝宝要天天吃蛋羹。”他说,“天天和阿昭一起玩。”
路昭心头有些触动,但没有再说话,只是给他扇风。
嵛郗佂悝!
被大蒲扇送来的凉爽微风吹拂着,不一会儿,胖崽就眼皮打架,陷入了熟睡。
路昭仍给他扇着风,轻声道:“等回去了,你很快就会忘记我的。”
方恒睡得无知无觉,还打着小小的奶呼噜。
路昭轻轻叹了一口气,拿指节刮了刮他肥嘟嘟的脸蛋。
很快,八月底就到了。
这天早上,方曜给路昭结了这一个月的工钱。
路昭拿着装满纸币的厚厚信封,谢过他,又问了一遍:“方恒的爸爸妈妈,是今晚过来吗?”
方曜点点头:“今晚辛苦你准备一下饭菜,明天就不用过来了。”
路昭应下,犹豫半晌,还是开口:“方先生,要是以后您还需要钟点工的话……”
方曜捡起搁在一旁的报纸,打开来:“我一个人住,不需要钟点工。”
“……”被他这样斩钉截铁地回复,路昭尴尬地笑了两声,两手紧张地搓着衣角,鼓起勇气说,“万一、万一需要的话……”
方曜从报纸上方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永远是这样平淡镇静、毫无波澜,却仿佛带着令人畏惧的洞察力,一眼就能把路昭心底里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全部看穿。
与他眼神相接的刹那,路昭倏然满脸通红,把脑袋埋在了胸口。
方曜收回目光,将手里的报纸翻过一页,继续看报。
“九月你们也该开学了,好好读书。”
路昭落荒而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的,怎么跑的,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缩在了厨房门背后,浑身都红透了,脑海里想着方先生刚刚看自己的眼神,羞愤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刚刚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多问那一句?!方先生那么敏锐,肯定看出来了,他肯定知道了……
路昭欲哭无泪,两手捂住脸蹲在厨房门后。
方先生心里会怎么想?
他既英俊又勤奋自律,爱慕他的小姐肯定很多,连白小姐那样的美人都无法令他多看一眼。要是发现自己这样的歪脖子树也偷偷仰慕着他,他大概会觉得很丢人吧……
就算以后方恒还会过来住,他也不会再找自己来干活了。
路昭沮丧地皱着脸,把脑袋埋在了臂弯里。
好在今天是工作日,方曜吃完早餐就出门了,路昭站在厨房的洗碗池前,看着他走出院门,怅然若失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刚刚在方先生面前丢了回人,这下方先生走了,他就不用硬着头皮面对方先生一整天,可这已是他在这儿干活的最后一天,今天没法多看看方先生,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路昭心情低落,上午带着胖崽玩也打不起精神,没料到方恒竟然发现了,说:“阿昭今天不开心。”
路昭愣了愣,拍拍他的小脑袋:“没有。”
方恒瞅着他:“有。”
路昭竟然被这个一岁大的小胖崽看得心虚,掩饰道:“阿昭马上要开学了,在想上学的事情。”
“上学?”小胖崽扑到他怀里,“那是什么?”
路昭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上学就是去学校,和很多同学一起上课,读书。等你长到五岁,进化之后,也要去上学了。”
方恒双眼一亮:“宝宝和阿昭一起上学!”
路昭笑了笑:“你要上的是小学,我上的是大学,不一样,不在同一个地方。”
胖崽失望:“为什么不一样?”
路昭捏捏他的胖脸蛋:“因为阿昭已经十八岁了,宝宝只有一岁呀。”
他想了想:“等宝宝上小学的时候,阿昭已经读完大学,毕业了。”
方恒为难地抓抓脸蛋:“那、那宝宝也十八岁……”
路昭说:“宝宝十八岁的时候,阿昭已经快四十岁了。”
方恒傻了眼,抓着他直摇头:“宝宝十八岁,阿昭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