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沐浴()(4 / 9)
她大概四五岁时遇见的他。具t时间她也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是很久以前阿娘还在的时候的事情。
那时阿娘已经生病了。
她每三天会去一次药房给阿娘抓药。
有一次恰好看见一群小乞丐围着一个在打,嘴里喊着“杂种”什么的。
她从打到他身上的拳脚间看见了被w垢糊得斑驳的金发,尽管脏兮兮的,但是能看出是金发。
于是她脑子一热,自己一个人冲上去阻止。
结果不出意外,她也被打了。情急之下,她就说已经派了仆从去报官,把那些小乞丐吓走了。
那个被围着打的乞丐就是埃里因。
她把他带回去了雨花楼,然后把那天原本加热好给她沐浴的水让给了他。
然后她看到了他的长相,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长得十分漂亮,是的,十分漂亮。她只记得当时失语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词。他有一头璀璨的淡金se头发,和紫se的眼睛,鲜红的嘴唇不薄不厚,五官的轮廓既不粗犷锋利,也不像她这种混血那样柔和,只能用jg致来形容。像西域那边运来、在东西市售卖的艺术雕塑一样——jg致、完美。
纯纯的胡人长相。
“你真好看。”小宋洛毫无遮拦地赞美道,然后又安慰他:“你别难过,我们可以一起玩。”
然后她就经常跑出去找他玩。
他不ai说话,所以就由她来说。她还教他胡语,给他取了“埃里因”这个名字,“快乐”的意思。
她感觉他们一起呆了好久好久,很快乐很快乐。但是这种快乐在她生日那天戛然而止——埃里因失踪了。她那段时间跑遍了整个京城,都没再找到他。
没过几个月阿娘病情恶化,不久就过世了。
然后她被送去了宋府。
所以这个布条只可能是埃里因给她的。
他没有si掉。
而且他现在一定也在京城里。
她当时在人群中看见的紫se眼睛也不是错觉,是他。他说不定也是那时发现了自己,所以让狸奴送来了布条,问她还记不记得他。
她当然记得。
早已尘封的记忆又重新鲜活起来。
正好可以借过年的机会出府寻找他。
不知为何,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裴世存,然后请求他派人帮忙寻找。
哪怕一直以来他对她很好。
但他太高贵了,她想。
他给予她的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卑贱的胡姬偷来的,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一切。尽管是她自己当初趁人之危爬上了他的床,为了摆脱宋府的生活。
她也确实成功了,是当初设想的最好的情况。
所以他能给予一分她都很欣喜,不敢要求更多。
她愿意为他付出,任他索取,来回报他对她的好。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恐惧和期待在交织——她恐惧他因为自己不懂事,就收回这种好;她又在期待着他能偏ai她,哪怕只有一点点。
宋洛回府后重新洗了脸和头发,换了套衣裙。
“淳华,我想出府去逛逛集市。”她开口对自己的贴身婢nv说。
淳华闻言迟疑道:“可是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团圆宴就要开始了。”除夕的团圆宴,也就是裴府的家宴,所有人都要到场。
“我们快一点,应该能来得及。”宋洛坚持道。埃里因给了她那个布条,说不定现在就正在等她去找他呢。若是她去晚了,错过了,该怎么办?
“是,容奴婢向大人通报一声。”
“嗯。”宋洛轻轻点点头。
等淳华出门后,她将回来塞在枕头底下的红布条揣到了新换的衣服的袖子里。
不久后,淳华回来表示裴世存同意了她们这次的出行。
“夫人想去哪个集市?”
“西市。”宋洛打算先去雨花楼附近找找看,或许埃里因以为她还住在那里。
毕竟他在她被送到宋府之前就失踪了。
马车在西市口停下。
这个时间点,西市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包子铺的蒸笼升起sh热的水气,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变成白花花的雾,扑在每个路过的人脸颊上。街边有变戏法的艺人,把一柄长剑活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引来聚集的人群一阵叫好。另一边杂耍、斗j的表演四周也挤满了人。卖年货、对联和鞭pa0的商户门前更是人cha0涌动,络绎不绝。沿街都高高悬挂着大红灯笼。
年轻的父母带着撒娇的孩子停在卖糖人的摊子前,买下一只用糖浆画成的兔子,焦糖se的兔子在竹签上跳舞。父亲把竹签递到孩子手上,母亲牵住孩子的另一只手。小的走在中间,两个大人走在孩子的左右。
宋洛抿了抿唇,羡慕地看着他们走远。
她走到买糖人的小摊前,对摊主说:“我想要一个兔子糖人。”
淳华付了钱。
快要到雨花楼了,要想个办法先支开淳华,宋洛在心里暗暗计划着。
她接过糖人,继续往前走。一边t1an糖人,一边继续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装作是正常逛集市的样子。
前方有个赌石店,聚集了一大群围观的人。
“机会来了。”她心想,然后转头对身后跟着的淳华说:“那里好多人,我们过去看看!”
说罢便带着淳华往人群里挤。
赌博能让人陷进去,忘记外界的一切,观看赌博也一样。所以宋洛选了赌石店。
她一边看着赌石,一边留意观察着淳华。
没过多久,淳华不知不觉地开始跟着人群喝彩。
在淳华聚jg会神地等着石头被切开的时候,宋洛轻声在淳华耳边交代了一句:“我去如厕。”
淳华根本来不及注意耳边的声音,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块即将被切开的石头上,聚jg会神地盯着,不肯错开眼,对宋洛的话胡乱点着头敷衍过去。
宋洛悄悄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飞快地往雨花楼奔去。
这时候雨花楼已经开始营业。酒肆里传来宾客嬉笑怒骂的声音。
宋洛先在附近转了一会儿。
她趁着街上人群的热闹鼎沸,唤“埃里因”这个名字。
一无所获。
于是她走进雨花楼,找了个角落坐下,争取让自己不显眼,然后默默地扫视每桌客人的身影,试图从中找出金发紫眸或是把头发眼睛遮挡起来看不到颜se的人。
仍旧一无所获。
雨花楼的二楼是给客人的雅间,不能随意进入,而三楼是舞姬、乐师的房间。所有雅间都临窗,如果埃里因在里面等待自己,那么她在雨花楼附近转悠的时候他一定能够看到来找她。
宋洛原本压抑着欣喜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她已经对这种期望落空的感受习以为常了。
她默默看着台上的胡姬旋转,裙摆和脚链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鼓点哒哒地敲,宾客在台下喝彩。
幼时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
只是阿娘已经不在台上了,而台下也只剩她一人。
宋洛心中泛起的酸涩,眨了眨眼睛,将泪意压下,悄悄地走出了雨花楼。
此时,二楼一个空荡荡的雅间内,一名黑发男子注视着她离开。
紫se的眸子牢牢地盯着胡姬远去的身影,大拇指摩挲着手中圆形铜片上的花纹。
“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