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1 / 2)
七、
因得每日按规矩要去给秦夫人请安,时辰一到木檀便径直推开了房门,颜淮因有事提前回了自己院子,原以为颜子衿还睡着,可进去时她已经静静坐在床上披着外衣出神。
木檀先是低声命手下婢女先去准备今日要换的衣裙,忽听见“啪”地一声,原本摆在床头的白柚莲座香炉在木檀脚下猛地炸开,香灰顿时扑了整个屋子到处都是。颜子衿施施然收回手,目光却极为怨恨地瞪了木檀一眼,随后回过头去,对于这种事木檀仍旧习以为常,每次这样后颜子衿总是得找些东西发泄,木檀心里明白自然理解她这样做,颜淮也说了由得她怎么舒服怎么来,这点小东西颜家倒也负担得起。
不在意香灰污了衣裙,木檀领着人继续往床边走,结果又是“啪”地一声,梅兰竹菊“四友”双耳瓶也被砸了个稀烂,里面罕见的翠雀尾羽就这么暴殄天物地躺在碎片上,木檀见状先让身后人停下,自己独自一人走上前。
颜子衿见木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抄起手边的茶杯正打算认真往她身上砸去,可又想着他们这般做事不过是因为颜淮手里抓着他们的身契,咬咬牙将手上茶杯磕在桌上,随后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抓起腿上的软枕掷向木檀。此番倒是结结实实打在木檀身上,木檀伸手接住软枕时已经走到床边。
“夫人那边想是已经早起,小姐也该起来梳洗了。”
“还梳洗什么,不如让母亲来看看才好!”话刚说完颜子衿自觉失言,也知道这般乱发脾气只不过是在无理取闹为难她们,可心里实在委屈,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眼眶,“你们先去准备吧。”
木檀伸手要去扶起颜子衿却被她一把打开,颜子衿掀开被子独自下了床闷声道:“你是要跟着我去母亲那边请安的人,脏了裙子岂不是显得我没有礼数,让她们来。”
“是。”木檀知道她的意思,向下面的人交代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等到木檀快速换了身衣服回来时颜子衿基本上梳洗完毕,她今日换了身藕色鱼莲纹裙,搭着丁香色透光浮锦披帛,正坐在镜子前任由婢女挽发。木檀上前瞧了从匣中挑了几朵绢花想替她簪在发髻一旁,颜子衿伸手轻轻推开,只是把昨晚那根玉簪自顾自插进发里。
“走吧,”颜子衿起身,“别让母亲等太久。”
来到秦夫人屋内,颜殊正脱了鞋在软榻跪着,大半个身子趴在小桌上,小手抓着毛笔也不知在涂抹着什么。颜子衿轻手轻脚凑上去看了,原来桌上除了他笔下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纸张外还有一本字帖,桌上墨渍宣纸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唯独那本字帖干干净净。
在他身后站久了颜殊似乎有所感应,一回头就看见颜子衿笑意盈盈地瞧着他,整个人被吓了一跳毛笔跳起来在小脸和鼻尖明晃晃地上划了一道。
“‘小花猫儿’这般废寝忘食,让我瞧瞧写了什么大作。”颜子衿眼疾手快拿起颜殊桌上的其中一张纸,上面皆是些孩童所学的声韵启蒙,只是除了尚且稚嫩得有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外还有不少意义不明的胡乱笔画。
“姐姐又吓我!”颜殊忙丢了笔伸手去抢,颜子衿将纸还给他,借着故意捏他鼻尖的动作用手绢替他擦去墨渍,在颜殊身旁坐下道:“先生不是说了留你这几日好好休息,怎么,先生在的时候各种顽皮,现在想着改过自新了?”
“先生说的自然要听。”颜殊撅着小嘴轻哼了一声,“但哥哥说的话也要听。”
“兄长?”
“我还想着你今日要是赖了床,就亲自带着平妈妈去捉你。”秦夫人从屋外进来,瞧见颜子衿到了笑着开口道。
“女儿早就过了赖床的年龄了,母亲你可别诬陷人。”颜子衿起身迎上前去,“锦娘给母亲请安。”
“行了,天天听早就听腻了。”秦夫人牵了自家女儿的手在一旁落座,“可一想着若是等你嫁人了,想听反而还听不到了。”
颜子衿愣了一下便又不动声色地将纷乱的思绪强压下去,装作无事地继续与秦夫人说话。颜殊见颜子衿不再打扰自己,便又拿起毛笔自顾自地描画起来。
“怀儿。”秦夫人见颜殊脸都快埋到纸里去,轻咳一声提醒道,“你哥哥今早都说了什么?”
“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那你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
“可怀儿坐累了,怀儿想去书阁练字。”
“你哥哥在书阁忙事情,暂时别去打扰他。”
“兄长今早已经来过了?”颜子衿问道。
“你哥哥今日来请安来得很早,那会儿怀儿也才刚起床换好衣服不久,他将字帖拿过来还没说几句话弃毫就忙请他去书阁,想必是突然有了什么事。”
“字帖?”颜子衿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将目光停在颜殊正在翻阅的那本字帖上,怪不得自己瞧着这么陌生,原来是颜淮从外面新带回来的。
“你哥哥之前说家里那些字帖虽然都是些大家之作但实在古板,反而不适合怀儿这个年纪,便答应替怀儿寻新的字帖。”秦夫人说着又指着颜殊道,“结果你瞧瞧,这才多久就花成这样。”
“怀儿没有把字帖弄花!”颜殊忙将字帖抓起来朝母亲晃了晃,“怀儿答应过哥哥的。”
“你也答应过老老实实在早晨好好练字,可我才一会儿不在你就又开始乱涂乱画。”
“怀儿有问题不懂,只好自己画出来自己去想,这也是哥哥教的。”
“我记得可没教过你乱涂乱画。”颜淮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颜子衿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便侧过身假装翻阅桌上书本。
“哥哥什么时候带我骑马!”颜殊继续不依不饶,颜淮在他另一边坐下,瞧着他笔下惨不忍睹的纸张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什么时候认认真真把字写好了我再带你骑马。”
“真的?”
“真的。”
“事情可是忙完了?”秦夫人让人端了茶上来,颜淮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小事情,只是对方语气着急了一些弃毫以为是什么要紧事。”
“原来如此。”
“本来不愿意再来打扰母亲,只是有些事孩儿尚且迟疑不定,希望母亲帮着斟酌。”
“什么事情?”秦夫人听得颜淮这么说便有些担心问道。
“今日我已经派了人回老家去接弟妹等人,因为改成走水路所以到达的时间比之前定的还要提前一些。”
“这么快?不过怎么突然改了水路,之前不是按计划走陆路吗。”秦夫人讶异道。
“刚收到的消息,这段时间邝北道那里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不少流匪,临近几处官府已经派兵前去清剿,流匪虽不是很多,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尽数抓获。弟妹他们若是马车进京自然要路过那边,以防有漏网之鱼出没进而生出变故便改成水道。”颜淮答道,“虽然要绕到江南那边,但水路没有那么多限制,甚至还要更快一些。江南离邝北较近的几处地方如苍州临安等地孩儿尚有几个故交在那儿,已经加急托人送了信去,到时候他们会多加照顾。”
“倒是让你多费心。”
“弟妹要进京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负起责来,只是这些孩儿尚且能处理,但别的地方却有些捉襟见肘了。”
“什么事?”
“弟妹二人的住处,锦娘说了让欢儿与她住一起,小施那边本打算同怀儿一个院子但又想着等两个人大了再另外收拾怕来不及,就想着将小施安排到我隔壁院子,一来那里离书阁近他以后学书要方便些,二来在我旁边若是有事也不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