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 / 1)
午间,阿夏就近在风霞殿的小厨房用鸡汤煨了三碗长寿面出来,又加了细笋和肉丝炒的浇头,既清淡又鲜美。主仆三人一同围着桌子坐下,灵衍先举了杯子道:“风霞殿无酒,衍儿便以茶代酒,愿师姐长得安乐,岁岁无忧。”说完仰头一口饮下。
阿夏便也想说些什么来祝寿,江灵殊望着她苦思的模样笑着摇摇头道:“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快吃麵吧,别泡涨了。”
灵衍挑起一筷子尝了尝,随即睁大了眼掩口道:“面身细滑,汤汁鲜润,阿夏的手艺竟然这般出色,我觉着丝毫不比珍馔馆的三鲜银丝面差呢。阿夏,你以后可要多露几手。”
“衍小姐说笑了,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阿夏骤然被如此夸讚,一时羞怯,低下头去。
“快吃吧,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下午还得照旧去奉雪台习武呢。”江灵殊提醒道。
灵衍举着筷子一愣:“可是,今日是师姐的生辰啊,难道还不能休息么?”
“早与你说了,我自来宫中后都是在上元节这一日过生辰的,自然明天随着上元节休息。”
虽然殿中隻她们三人,灵衍仍是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我看啊,师父说不定是故意的,有意要叫师姐少歇一天,以免懈怠。”
江灵殊听她这么说,忙咽下口中的食物,紧接着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皱眉看着她道:“你这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师父哪里就这么小气了,不过是我当时觉得若连续两日举宴实在麻烦,所以自请如此罢了。”
“哦……”灵衍自知失言,只是今日不能与江灵殊独处,明日过节更不必说,定是众人同聚,不免有些闷闷不乐。
今日奉雪台上,三殿的殿主都来指点了一番,一众弟子因而皆比寻常认真勤谨了许多。灵衍暗中瞧着每个人的举止,隻觉经过了数日,大多人的表现和状态都已趋向了正常,或者说是有所收敛。
——砚轻尘自那日受了江灵殊的提醒之后,修习剑术时已不像先前那般狠命,而是沉下了心去,虽然面上看起来仍是冷冷的,但与旁人的交流已然多了起来。至于那对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姐妹,亦已不再让人觉着怪异,反正萧玉琴外向善谈、沈流烟羞怯内敛已是人人公认了的事实。
待几位殿主离去之后,奉雪台上重又叽叽喳喳的热闹起来。江灵殊和灵衍自不受旁人影响,心无旁骛地练习着前些天学的凌云逐月掌,又彼此交流心得,却见萧玉琴和沈流烟径直向这里走过来,便停下看她二人要说些什么。
萧玉琴从沈流烟手中接过一个锦盒,略略低头捧在江灵殊面前道:“听闻明日是大师姐的生辰,这生辰之礼本该明天再送。只是家母来信,说思念我与表姐,望我们能回去与家人同度上元佳节。所以我向师父告了假,这便要与表姐收拾东西下山了。”
江灵殊忙接过锦盒道:“多谢,二位师妹实在客气了。那,你们家离云山可远?”
萧玉琴摇摇头:“倒是不远,就在云隐镇附近。”
“那倒的确方便,”江灵殊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快些去吧,路上小心些,若能在天黑前下山自是再好不过。”
“多谢师姐关怀,我们这便去了。”萧沈二人向她们告了别,便手牵着手快步离去。
江灵殊揭开锦盒,里面是一方绣着双蝶的精致丝帕。
灵衍望着两人离去的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果然,若不走近了还好,这一在近处说话,便叫人觉着说不出的古怪。”
“什么?”江灵殊未曾听清。
“师姐,这都快半个月了,我们可曾听过沈师妹说过五句话?”灵衍反问道。
江灵殊摇摇头:“是话少些,可那毕竟也是有原因的。”
“双亲去得早,也不至如此。”灵衍长吁一口气,神情淡漠悠远,江灵殊却知道她是由人思己想到了自己身上,于是轻轻环住了她的双肩。
迟疑片刻,江灵殊犹犹豫豫地说道:“或许,她的双亲因为什么意外逝于她眼前,所以格外刺心,以致于她不愿开口说话。”
“哦?”灵衍忽地转头看向她,神情古怪,眸中更是暗藏着一丝隐秘的恨意与危险,“师姐可知,我的父亲亦死在我眼前?”
江灵殊瞠目结舌,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种事的细节,她问不出口,亦无从安慰,灵衍的表情也实在让她担忧,更叫她害怕。
灵衍却忽地一笑,垂了眼眸,如同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她心中的疑惑一般道:“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小,早就记不清什么了,只是觉得沈师妹可怜,这才又想起来。”
江灵殊心内却依旧久久难平,二人无声地练武至黄昏时分,又无声地回到风霞殿中。
虽然双手紧紧相握,她们却第一次觉得,原来彼此心间还隔着这么深的一道鸿沟。
她跨不过,她越不去。
花灯(倒v开始)
深夜里, 明月孤悬,寒鸦凄清,灵衍独自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虽然殿中炭火充足,窗子严拢, 她却仍觉得冷。
心里说不出是痛还是怕,或许两者皆有。
痛的是突然又忆起经年旧事, 深埋在心底的伤与恨便如附骨虫蚁般一层层向下啃噬着, 直将她整个人都吞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