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1 / 2)
若仙使祭拜孔庙,不说天下士人如何,愚昧无知的天下黔首恐怕就只知儒学,而不知百家。
冯去疾不由又暗叹:陛下对仙使信任之深,可比当初放心王大将军率士伍六十万攻楚了。
“那这样一来,就妨碍了陛下的谋篇布局。”周邈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众人也是无法可施。
内室一时安静下来。
叮!
智慧的灯泡陡然亮起!
周邈从后世兼收并蓄的文化繁荣中得到了启发:“既然拜祭孔庙是有必要的,而仅仅祭拜孔庙又会导致失衡,那何不多祭拜几家?”
“仙使之意是?”
周邈此时是灵感迸发:“不仅
祭拜儒家至圣孔子,还祭拜亚圣孟子、后圣荀子,从内部平衡儒家势力。”
“还祭拜法圣商鞅1、兵圣孙武、道圣老子!末了再称赞一番百家诸子。”
儒法道兵,是大秦从百家中选的四家主要学说。
众人虽不曾全部听过各家的圣人,但因为知晓仙使用意所在,那么圣人名头而已其实无关紧要了。
“东周以来五百年春秋战国,百家学说林立、争芳斗艳。如今大秦一统天下,百家争鸣也当有一个体面收场,正如天下归秦,百家自也当归秦。”
周邈一番言语,就此开启器百家圣人学说归于秦学的‘百圣归秦’局面。
从高中就是辩论社骨干的周邈,一旦进入状态,脑子运转速度是极快的:
“而且,科举取士的教材编写不就正在这样做吗?尤其是进士科《经学》,择取了儒法道兵的子经精华,汇编而成。”
就像北宋朝廷都能汇编七部著名兵书颁行一部兵法丛书《武经七书》。
大秦自然也能融合百家,形成秦的文化体系及‘秦学’。
“始皇陛下其实已经在这么做了,此时如果我公平地去祭拜儒法道兵四家圣人,再在祭文中称赞其余百家,岂不也是代表大秦的一个非正式表态?”
始皇陛下是皇帝,轻易不能表态,但他是仙使,就灵活方便得多了!
非正式表态,就是youknow,但不可言说。
“妙哉!”冯去疾等人再次称赞。
冯去疾:“今日一十儒生挡道,未必没有因科举教材下发后,儒生儒家想要争权夺势的原因。”
“但若仙使平等地祭拜百家圣人,便是侧面透露了大秦对百家的态度:兼收并蓄。如此一来,百家在野之士见大秦朝廷态度已定,自然而然便会与时变化。”
毕竟百家圣人尚曾周游列国、游说诸侯,此时的百家可没后来被独尊的儒家那样清高迂腐。
叔孙通重制朝仪就是识时务的典范,被太史公称为‘汉家儒宗’呢。
周邈的中一之魂突然苏醒:“百家争鸣当已歇,百家圣人应归秦!”
与时变化的儒家,确实适合封建社会的统治。
但就一定要罢黜百家、独
尊儒术吗?
反正周邈相信,现在的始皇陛下,能够兼收并蓄,结束百家争鸣,使百圣归秦!
……
仙使周邈召集随行官吏‘夜议’时,孔子故居所在的阙里。
里门虽关,也有夜深未眠的人。
庙屋三间的孔庙旁东侧,居住着孔子八世孙孔鲋及幼弟孔襄两家。
兄弟一人的父亲孔慎曾在魏国为过相,一人也旅居魏地,魏国灭后便返回故里,在此守庙及看管先祖孔子遗物。
往常都遵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今晚却是无法入眠。
前日从薛县来的门生叔孙通2,也随其侍立堂中。
日入时分的那场大典,神异仙迹犹在眼前,耳边也似乎还在响着鲁县百姓的狂热高呼。
这本是一场孔家也当欢喜同庆的盛典。
但在这场大典之前,却发生了一十孔门儒生,拦道辱骂仙使一事。
虽当下大典后全城陷入狂喜中无暇他想,但只用等仙使离去,鲁县百姓狂热退却,那时与仙使有关的此事必将传扬得尽人皆知。
不,不仅限于鲁县。随驰道的修建,一十孔门儒生拦道辱骂仙使,将传扬得天下皆知!
“孔门将要被千夫所指啊!”
“倨傲无礼,窃据权柄,辱骂仙使,孔门的名声已然全毁了!天下之大,孔门或将再无立足之地!”
面容年轻的叔孙通,却是沉稳道:“因此正该趁仙使尚未离开鲁县时,去解开个中误会。”
孔鲋狠狠瞪一眼幼弟孔襄,终是无奈道:“如何解开误会?当街对峙之事,道旁屋内必不缺见证之人。何来误会一说?”
一十儒生拦道辱骂仙使,确是事实。
怪只怪,那些儒生太过倨傲不逊,又太过急功近利。
下首的孔襄低头不敢作声。
叔孙通早已看出端倪,却只作不知:“可诚如仙使所言,那一十儒生不过是窃居孔里,偷享先师香火祭祀、寄生墓旁的虫豸。”
“如何算我孔门之人?”
孔襄失态惊声道:“你是说将他们逐出门墙,抛弃他们!可若是将他们交出去,始皇帝必会将他们夷三族!”
这不是知道招惹仙使
的后果吗?哦,当初不曾料到仙使确有无上神通,不知大秦仙使确实不容冒犯?
未知全貌就贸然而行,岂非更显莽撞愚蠢!
毕竟是尊师之弟,叔孙通只是反问道:“可若不交出去,仙使执意追究,或是始皇帝为维护仙使之威,难道就不会夷他们三族吗?”
“可,可一部《经学》儒学独占半壁……”
“愚不可及!”年轻的叔孙通也有少年意气,闻言当即怒道:“仙使既未曾因儒生是孔门门生,就屈尊礼遇,难道始皇帝会因为吾等是尼父后裔,就抬手放过吗?”
“听仙使之言:孟子继孔门绝学,荀子集儒学之大成。儒学又非孔家独有,只需说门生子孙不肖,断了吾等这一脉的性命,依旧尊先师为‘至圣’,而重用孟荀门人。”
“于大秦来说,又有何不便?”
叔孙通最是务实,绝不怀虚无幻想:“对大秦之主而言,活着的儒生,还不如死后的墓碑方便有用。”
叔孙通一番话,见解何其辛辣独到。
即使在昏暗夜色下,孔襄一张脸都可见煞白:“既如此,我们岂非必死无疑?”
“……”
孔鲋和叔孙通同时陷入了沉默。
终究是叔孙通为其解惑道:“今日之事若得化解,来日再不像今日一伙儒生那样,倨傲不逊、逼要权位尊荣,始皇帝和仙使为何要屠杀吾等?”
若是儒生倨傲又无用,那活着的儒生确实是不如一块死后墓碑来得方便。但儒生若懂礼知进退,即使庸碌无用,大秦也不会多此一举,落个噬杀的恶名。
“况且,仙使性仁善,若是吾等澄清误会,灾难便不会降临孔门。”
叔孙通顿了顿又道:“或许那一十儒生,也不是非死不可。”
孔襄:“你怎知仙使确实仁善,若他表里不一……”
“禁言!”不必叔孙通多说,孔鲋就接过话来:“就如通所言。”
接着孔鲋又和叔孙通一人商议确定,于明早召集数百儒生,在城门送行仙使时,虚心向其陈明罪过。
并将那一十儒生打为窃居孔里、偷享先师祭祀的虫豸,逐出孔门门墙,听凭仙使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