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刚到嘴边的命令,不由地就散于唇齿间。
……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蒙恬把人放开。
又把话题拉回来:
“朕叫你自证,仅凭这三言两语可还不够。”
周邈挠挠后脑勺,绞尽脑汁不知道怎么进一步自证。
想着做事应该有始有终,于是提议:“《过秦论》有上中下三篇,我刚背了被选入后世教材最出名的上篇。”
“要不我给陛下再背个中篇和下篇?”
周邈:嘿想不到吧!他上中下三篇都背了!
……
死寂,章台宫一片死寂。
“背得很好,这次就不背了。”
嬴政拒绝了周邈的提议。
竖儒揣着私心去分析秦之过失,只为达到劝谏自家君王的意图,写出的一家之言罢了。
日后闲来无聊时或可听听,现在大可不必。
这周邈发疯秃噜出的一番话里,包含的信息多且乱,得找出头绪来,串成一条线。
“既然你乃后世之魂,朕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没能背诵《过秦论》剩下两篇,显眼包周邈还有点小遗憾。
“始皇陛下你问。”
“朕且问你,扶苏继位二世……”嬴政换了个说法,“后世对扶苏的评价如何,可有继位二世为帝的资质?”
周邈想了想:“啊这,后世史载,扶苏为人仁,刚毅而勇武、信人而奋士。民间史学家们,大多认为扶苏应该能成为合格的秦二世。”
“就是可惜被胡亥和赵高矫诏逼迫自杀了。”
嬴政:“为何?”
周邈没明白:“啊?”什么为何?为何什么?
“……”嬴政撑着长案,一息后又重新问了一遍:“为何认为扶苏能成为合格的秦二世?”
周邈恍然大悟:“因为秦在经历了兼并六国期间的大小征战,一统后的南取百越、北据匈奴、修骊山皇陵、修直道、治驰道……等等之后,已经极度国贫民
乏,需要休养生息。”
“而据说,扶苏虽然跟着儒生学得有些过于仁弱迂腐、不知变通——就是说但凡扶苏没那么迂腐!没坚持要听从伪诏自杀!……”
“走题了,走题了。”蒙恬打断又要发疯的周邈。
被打断施法,周邈又回归正题:“哦哦,言归正传。虽然扶苏有些迂,但他性仁善,当时的大秦需要一个仁善的皇帝——而不是胡亥那样愚蠢恶毒的!”
“如果扶苏继位,令百姓休养生息,如此两三世之后,再出个中兴之主,秦朝也就能传下去了。”
嬴政听着,神情冷峻,眼中有沉思之意。
扶苏确如周邈所说,仁善耿直,学儒学得有些迂了,这也正是他不满之处。
而倘若南取百越、北筑长城、修直道、治驰道、修骊山皇陵……
这些他虽未全部公开,但已有腹稿的待办大事,会导致秦国极度国贫民乏,进而导致灭国,那还要继续吗?
当然,毋庸置疑。
这些事情都必须要做,且一件都不能少,非如此不能造就稳固的大秦江山。
所以归根结底,正如周邈所说,果然还是扶苏没用。
继续之君不够优秀,皇权没能平稳过渡。
我把自己上交秦始皇
但皇权传承是怎样出现问题的?
于是嬴政问出第二个问题:“朕驾崩前,必让扶苏为朕治丧,并立他为太子,如何能矫诏?”
周邈思考一下措辞,回答:“啊这、啊这……始皇陛下你是在东巡时崩于沙丘的,之后赵高密谋胡亥并说服丞相李斯,秘不发丧,同时书写伪诏,传令扶苏和蒙大将军自杀。”
“当时陛下尸身因暑热而发臭,赵高他们怕随驾大臣发现,就用鲍鱼覆盖掩臭,直至回到咸阳后才发丧,接着胡亥继位二世。彼时扶苏已死,他没法为您治丧啊。”
阴谋政变先放一边,陛下驾崩后未曾装殓,尸身因暑热发臭,又被用臭鱼覆盖掩臭!
蒙恬脚下一个趔趄,感觉他快要晕倒了!
蒙恬只是快晕了,赵高直接就瘫倒在地。
眼下李斯不在,赵高却是就在当场,听完周邈的话,就连对他的记恨都抛到一边,唯剩恐惧!
阴谋政变!鲍鱼覆尸!
陛下驾崩了也就罢了,可现在陛下独掌乾坤、号令天下,正是权柄鼎盛的时候。
陛下得知了他敢做这些事,车裂、腰斩、夷三族,全来一遍都不够!
赵高对着嬴政就砰砰磕头,求饶三连:“小臣不敢!小臣冤枉!陛下饶命!”
“这周邈,不知哪来的亡魂,或许一切皆是六国余孽的阴谋,不可信啊!陛下!”
周邈所说事情,太过胆大妄为、匪夷所思,嬴政怒极之下,反而极度冷静。
并且还提炼出了重点:朕驾崩得太突然,彼时扶苏又不在身边,方才留给小人阴谋政变的可乘之机。
皇权传承原来是这样出现问题的。
周邈说秦二世而亡,说他驾崩早,说秦的国策不仁义,嬴政确实不悦,却也仅止于此。
未来之事并非全是定数,既有变数,就可以更改。
不必把自己囚于未来的命运之中,惶恐度日。
所以嬴政虽然愤怒,却不曾因为周邈口中的未来而失态大怒。
赵高还没停止喊冤:“陛下,小臣绝无此心,小臣冤枉啊!鬼魂之言不可信啊!”
但赵高这厮阴谋小人,还没有在章台宫
磕头死谏的资格。
“住口!再高声叫喊,不必等以后,朕现在就下令将你斩首!”
哭得鼻涕眼泪一把,额头肿胀冒血珠的赵高,就像一只肥鹅突然被掐住脖颈,不敢再嘎一声。
最后,嬴政问出第三个问题:“朕的大秦果真二世而亡?”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周邈不懂为何始皇陛下明知故问,但也听话地回答:“对,历史上的秦朝二世而亡。”
一想不对,严谨纠正:“其实,勉强算是三世而亡。”
“愚蠢恶毒的秦二世胡亥继位后,在赵高的怂恿蒙蔽之下,诛亲族、屠大臣,各地起义频发,不过三年,秦朝眼见玩完。”
“此时赵高与女婿咸阳令阎乐,发动了望夷宫政变、杀害秦二世,另立子婴为秦王。”
“大概是赵高自己想当皇帝?子婴本应是秦三世,但赵高说他不配称皇帝,只称秦王。”
赵高刚才高呼冤枉,是因为虽他自知自己权欲深藏,可周邈口说无凭。
既没有实证,他就不能认下。
他会做出周邈口中那些夷三族的事?不,他不会那样胆大包天。
最精湛的骗术是,要骗人先骗过自己。
但此刻,赵高闻言终于骇然!
未来的他,恐怕真的胆大包天做了那些事。
只因为,几日前他打算给女儿挑选夫婿,可这事还没付诸行动,也就无人知晓。
待选者里就有个阎乐,正是他最属意的女婿人选,但他只在心里琢磨,从未说与旁人知道!
赵高趴伏在地上,冷汗打湿身下砖石,一动不敢动。
“但要我说,在位四十六天的秦王子婴,也可以算作是秦三世的——他可是夷了赵高三族啊!这不得配享太庙啊!”
说到这里,周邈对赵高的讨厌,已经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