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1 / 2)
“施主。”
闻声,李香庭才抬起头,看到年迈的老和尚,赶紧起身:“师父,打扰了。”
老和尚慈祥地笑着,注视这位面善的青年:“施主捡这些做什么?”
“这是壁画呀,文物呀,非常非常非常珍贵!”
“既然已脱落,就让它顺其自然,回归尘土吧。”
“太可惜了,这样伟大的艺术不应该消陨在风沙里,应该被保护起来,发扬出去,让更多人看到!”
老和尚见他一脸赤诚,觉得有缘,便道:“施主如此感兴趣,不如贫僧带你走走。”
“那太感谢了。”
老和尚对身后的小和尚道:“明尽,去后院砍些柴火吧。”
明尽合掌点头,兀自离去。
老和尚法号灯一,这座古寺建立于唐天宝十二年,已存在一千一百八十三年,天王殿、大雄宝殿、伽蓝殿和祖师殿的壁画、彩塑皆为唐朝画家所作,后方的毗卢殿和地藏殿是明朝时重新修建的,壁画也是出自明朝画家之手。
这里没有政府管辖,只有他们两位守寺人,系师徒关系。因地处偏僻,香火寥寥,只有几位年迈的妇人,每半月会来烧香拜佛。
晚上,老和尚留李香庭吃了顿斋饭,寺院没有通电,只能靠蜡烛照明。
吃完,他又举着蜡烛去看大雄宝殿的壁画。
作为一个忠实的油画爱好者,李香庭第一次为传统艺术痴迷到发狂,甚至比曾经看到《创世纪》和《雅典学院》那样闻名世界的壁画更加震撼!他一直热爱西画,觉得西画更先进,更具有创造性和包容性,有更丰富的颜色和各种各样无限制的创新与风格,到头来,却是数典忘祖。
这几个殿的壁画,有些写实,有些抽像,有些造型大胆变形……原来,那些西方的古典主义、抽像主义、野兽主义,早在我国源远流长的传统艺术中就得以体现。
就像灯一师父说的:
“我们中华几千年的文明,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物质、精神就达到了极高的高度,只是越来越多的人看不到,不想看。”
是啊,太遗憾了。
也许这片土地上还有无数个“华恩寺”,被遗忘,被抛弃……
就像目光所及,很多墙皮脱落,画也跟着残破,完整的壁画没有几面,且寺庙四周无建筑、树林遮挡,风沙大,好几道门窗都是坏的,窗户四周的壁画经历烈阳寒风、雨水侵蚀,有的剥落,有的发霉完全失去原色。
这些更古老的壁画无论是构图、内容、色彩还是线条,毫不逊色于那些世界名画,却被遗落在荒烟蔓草之中,无人问津,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只能在岁月的侵蚀下,受到不可逆的损害,一天天走向毁灭。
凭什么!
身为美术工作者尚不得知这样的沧海遗珠,更别谈对艺术毫无接触的外行人。
好想让它传播出去,让全中国、全世界的人看到我们的祖国也拥有这样精彩绝伦的艺术。到时候,一定会有无数人同自己一样为之疯狂!
蜡烛的油流在手上,一层,一层,又一层,他完全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时间,从黑夜看到白天……
他亢奋到没有一丝困意与倦意,沉浸在古老的艺术与文化里难以自拔。
……
李香庭在寺院度过一天一夜,他不得不回去,因为明天的课程。
再沉沦,也不能放着学生不管。
可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没有车回去。从这到城里就算开车都得近半小时,听小和尚说,出去化缘都是步行。
李香庭只能走回去。
路途遥远且崎岖,他还走错了路,好在没迟到,只是蓬头垢面,不太体面,被学生笑了好一会。
上完课,李香庭赶紧去找美术系的两位老师,告诉他们自己所见一切,并请求他们一定随自己去看一看。
可那教中国画的吴老师却说:“那个寺庙里的画啊,去看过,破损太严重了,没什么价值。”
李香庭道:“所以我想倡导政府将它保护起来。”
吴老师喝着热水,轻促笑了声:“政府才不会管这些,能让百姓不饿死就已经很好了。”
“总得试试。”
“李老师,”吴老师叹口气,“别管这些闲事了,没用的,这里是寂州,荒蛮之地,能建个大学已经是奇迹了,不比沿海地区,也不比国外,追求精神、艺术、文化,大家吃饱喝足,能活着就好。”
“可人类、国家不能失去文化,优秀的东西应该要传承下去,我还想带同学们去看看那些壁画和彩塑。”
“李老师,我懂你的心,可现实很残酷的,一腔热血改变不了什么,就像无数热血军人无法去驱逐东三省的日寇,军令要服从,政府不作为。”吴老师摇摇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做到的。”
老教授见这个平日里安静温和、郁郁寡欢的年轻人难得热情满满,却遭了打击,便道:“我没去过,回头我跟你去看看,让你这么赞不绝口的壁画,到底有多好。”
“好!”
……
下个星期,邬长筠就要进组拍电影。
这次的导演又是陈林。
围读完剧本,陈林约她一块吃个饭。
刚走到车边,一阵喇叭声冲来。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陈林看清那车里坐着的人,胳膊搭在门框上:“看来吃不成了,你的男朋友来了。”
邬长筠淡淡道:“不是男朋友。”
陈林笑了:“去吧。”
邬长筠坐进车里,睨一眼旁边的男人:“干什么?”
“没事不能找你?”
“忙。”
“忙着跟别的男人吃饭去?”
听这浓浓的醋意,邬长筠也不哄着他:“是啊,没正事走了。”
她刚要下车,被杜召拽回来。
“有,跟我吃饭。”他握紧她的手,单手掌方向盘,“比跟他吃的好。”
邬长筠脸对着窗外,轻轻笑了。
杜召带她回到自己家,刚下车,大棕就扑过来。
邬长筠利索闪开,躲到杜召身后,并非害怕,而是怕它的臭爪子抓脏自己的大衣,洗一次可不便宜。
杜召抱着狗揉了揉,叫它回窝里。
大棕还真听话地走了。
冬天日短夜长,将近七点,天已经黑透了。
杜召神神秘秘地让她坐在客厅,自己却不见了人影。
邬长筠随手拿起报纸翻看会。
忽然,灯灭了。
她站起来,喊了声“杜召”。
没人回应。
她又叫湘湘。
空荡的别墅尽是她的回音。
寂静了几秒,一阵歌声从厨房窜来。
邬长筠看过去,就见杜召单手拖个小蛋糕过来。
他的声线低,平日听着有些凉薄,唱起歌来倒显得没那么冷了。
邬长筠静静注视他走近,心里油然一阵伤感,从来没有人给自己过生日,也没人知道,她是哪天出生。
杜召立在她面前,温暖的烛光照亮他英隽的五官:“吹蜡烛。”
“不吹。”即便很感动,邬长筠仍不适应这种煽情的事情。
无奈之下,杜召帮她吹了。
灯亮了,屋子又恢复光明。
邬长筠微笑道:“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知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