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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雪榕接到老师电话时,单朗又在学校的德育室里和同学大打出手,等他匆忙赶过去,两个年轻气盛的大男孩身上都挂了彩,单朗冷峻狭长的眼睛旁边,半指来长的淤紫伤口淌着血,离眼球就差一线,看得单雪榕心惊肉跳。
单朗也注意到单雪榕,匆匆对视一眼又低下头不知道想什么。
眼前阵仗颇大,除了德育室主任,单朗的班主任,还有好些个来拉架的老师、学生,满满当当一屋子人,七嘴八舌,单雪榕听见他们说,还在市党校开会的校长也被惊动了。
单雪榕有点担心。
单朗所读的高中是市里独一档的重点高中,儿子成绩一向很好,单雪榕倒不是怕他被学校劝退,只是马上要高考了,事情闹大终归要影响到孩子学业。
不出片刻,几道脚步及近。
刚从党校开会回来的校长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教导主任也一起走进屋子,满屋的人突然有了主心骨一样拥趸过来。德育主任点头哈腰:“孙校长,您来了。”
孙校长走路带风,一进来就问:“单朗和赵新在哪?”
班主任胡老师朝地上坐着的两道身影训斥:“都给我站起来,校长问你们话呢!”
赵新老大不乐意地顺着老师拽他胳膊的力道从地上爬起,这位一看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小麦色皮肤,眉眼带着狠。他脸上伤不比单朗少,鼻孔处还有鼻血的痕迹,当他看到对面单朗跟他待遇一样时,忍不住嗤笑一声,引来孙校长的训斥。
“赵新你笑什么!一个年级制度处理。”
一直被老师们堵在墙边防止暴起伤人的赵新,听到胡老师的话后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嘴角,他目光转向单朗,想看这杂种有没有嘲笑自己,结果发现单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他也跟着看过去,目光尽头是站在门边上的单雪榕。
清瘦修长的身体,和清秀白皙的半张脸被门外暖融的日光照得透亮,浅棕色眼睛像浸过水的玻璃。赵新也是第一次在现实见到单雪榕,意外发现他倒是不大上相,比照片上漂亮许多。
原来老头子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男不男,女不女,不知道是不是在床上够骚。
赵新眼里的恶意像淬了毒的针,单雪榕有所感应,目光平淡如水地移过去,对这个也是满脸伤的孩子包容地笑了笑,男生明显怔了怔,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单雪榕也收回视线,在没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他不会一股脑将过错推卸到对方孩子身上。
同一时间的榆城北部,刚兴建的电子产业基地里,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男人放下钢笔,叫住秘书:“你刚刚说的,跟赵新打架的那个学生叫什么?”
“单朗。”秘书重复道。
男人沉思了一瞬:“去查下单朗父母叫什么名字。”
秘书动作很快,几个电话打过去便有了结果:“赵总,跟小少爷打架的单朗,是单亲家庭,父亲叫单雪榕。”
“果然是他。”男人叹了口气。
秘书是年轻人,不清楚这个叫单雪榕的学生家长同赵总有过什么过节,但他很有眼力见:“赵总,要我通知备车吗?”
赵庚辰往椅背一靠:“去吧,再通知各部门汇报改到明早七点。”
“好的。”
孙校长屏退其余人,只留了胡老师,把两个学生和学生家长请到自己的校长室。
校长室比德育室豪华,办公桌前宽敞的会客区摆放茶几和真皮沙发。单雪榕拉着单朗坐过去,对面是一脸不自在的赵新和时刻盯着赵新的胡老师。
孙校长想了想,以疏为主:“赵新,单朗,现在屋里就我们几个,没有外人,你们俩因为什么原因打架可以说了吧,我给你们评理。”
两个男生冷脸憋着一股气,好像谁先说谁就低头了。单雪榕拽了拽单朗衣袖:“说话。”
单朗没办法,只好开口:“没什么原因,就看不顺眼。”
“好。”孙校长点点头,看向另一个:“你也看他不顺眼?”
赵新说:“对。”
孙校长乐了:“那你们说说为什么看对方不顺眼?”
两个人又不吱声了。
沉默在校长室蔓延,单雪榕看了一眼儿子表情生硬的侧脸,垂着眼帘正想怎么开口。对面赵新突然举起双手讨饶:“行了,得了,多大点事,我错了孙叔叔,我保证不再打架斗殴。”
孙沾语气严厉:“叫校长。”
“好的孙校长,您看我这也认错了……”
赵新嬉皮笑脸的,跟刚刚打架时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孙沾拿这个泼皮没办法,便看向单雪榕:“单朗爸爸,你觉得呢?”
单雪榕是知道儿子性格的,他觉得在校长室坐着单朗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于是也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脾性古怪,我觉得我们这些老师家长再逼迫,都不如他们自己想通和解,孙校长您看这样行吗,我先带单朗回去,让他认真写检讨书,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单朗先动手的,赵同学那边产生的医药费我们出。”
孙沾点点头,单先生这样已经算非常和气的家长了。虽说单朗比这个漂亮单薄的单先生高大许多,已然不需要惧怕自己的父亲。但从孙沾观察来看,在单先生旁边的单朗,整个人的冷漠暴躁仿佛被无形之绳捆束住。
人不可貌相,这单朗看着冷心冷面,却是个老实孝顺的孩子。
孙沾是知道赵新惹事能力的,他估摸着这次虽然是单朗动手,但十有八九是赵新起的头,便也没替赵新伸冤的意思,朝单朗和颜悦色道:“年轻人火气大正常,不过单朗你也十八岁,算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做事情要掂量后果。”
单朗沉声道:“我明白,孙校长。”
孙沾又转头跟赵新说:“赵新,你也不是小孩了,平时说话做事要收着点,这次打架原因我就不逼问你们了,但是下次,如果有人动手,你们要做的不是跟他互殴,而是跟老师反映知道吗?”
赵新挖了挖耳朵,吊儿郎当的:“知道了,当被狗咬了呗。”
微凉的掌心压住即将暴起的拳头。
单朗被单雪榕警告地看了一眼,他闭了闭眼,尽力忽视来自赵新的挑衅。
发现单朗没被自己激怒,赵新有点失望,临走前他下意识在看了一眼坐在单朗旁边的单雪榕,单雪榕发觉他的注视,抬头朝他笑了笑。
又朝他笑是什么意思?赵新心里的不自在一股股往上冒,有点恼火地想,这男的脸怎么比女人还小,衬衫领子上面一截脖颈还这么白,笑给谁看呢。他可不是老头子,没那种特殊的性趣爱好。
“那我能走了吧?”
赵新不想呆在这里,不耐烦地抬腿就走。
“站住,谁说的你能走?”
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赵新脚步一顿,在走廊里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赵庚辰。
赵新的身高外形显然遗传了赵庚辰。
男人约莫三十多岁,英俊儒雅,表情淡然。他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也显得十分不近人情:“进去,坐下。”
赵新牙齿咬得几乎出血,拳头攥出声响,但最终还是没敢违逆自己的父亲。
单雪榕似有所觉,抬眼望向门外。一道姗姗来迟的高大身影遮蔽了日光,在屋里投下巨大的阴影。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是赵新的父亲,赵庚辰。”
单雪榕收回目光,平静的脸庞上,睫毛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