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2 / 5)
知好了,帝释天温润笑着,让谎言编制成把他包裹在无法呼吸的茧。妈妈的病是我害的,大家对我的厌恶是我自己招来的。如果牺牲我,一切是不是就都会好起来呢?
“我不是神子,是一个灾祸。”
魔神恨不得直接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告诉他这都是假的,至他的眼中帝释天从来都不是灾祸,也不应该背起他难以承受的重责。
“神子大人,”魔神咬牙切齿,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狠狠嚼碎来消解心中的怒火,“你不许这么想。”
“可事实本就如此。”帝释天向他施展没人见过的任性:“我想吃你上次做的汤,真的很好喝。这次可以多加些糖吗?唔……别生气,就是感觉上次还不够甜。”
魔神沮丧如被戳破的球:“我气的不是这个……算了。”
“谢谢魔神大人。”帝释天只在他面前才笑得像个少年。
“战争开始了,贵族必须选一位子女去父亲选你去。”长兄平静向帝释天宣告,不论他是否愿意:“一切家族会帮你安排。”
从小被人伺候长大的帝释天,养尊处优的帝释天,孤身一人坐马车去往前线。家里果然还是帮他做了些安排,不在最前线的军医,正好让他能用用尚有余烬的光法。
起初士兵无人看得起这位少爷。他们见过太多的贵族老爷们了,只会颐指气使,并无作用,看他们恰如看将死的蝼蚁无情。他们将他隐隐排斥在外,让他遭受冷落,让他自己摸索该如何生活。
帝释天手上因粗活磨出一层薄薄的茧。他自幼长在教廷,见过太多人太多事,竟也习得了一眼看人的本领。他懂得士兵为何厌恶他,表示即使自己根本无过也可以给出理解。
他永远这样温和包容谅解他人施与的不公。魔神听他的描述想着,他就没想过没有人会这么回报他吗?
“你真是傻得无可救药。”魔神掌心燃起火焰又不知道该毁灭谁,分外懊恼地握紧拳头,将火熄灭了。
魔神抱帝释天上屋顶看星星。星星很远,彼此很近。帝释天找不到更多话题就试着数自己的心跳,甚至好奇它何时才能安心长眠。
有人在战场后方唱响颂歌。这消息似是长了腿儿在战场上传播,将士们无不惊奇。是颂歌?是颂歌。在这宛如人间炼狱的地方,居然也有人妄图救赎么?
白鸟自不知多远的天边飞来,轻巧落在帝释天略弯起的小臂上。
“飞鸟啊,你定是跨越万水千山而来。你见过生机无限的绿野,也飞过生灵涂炭的焦土。”帝释天重新露出他在神殿里看众生的神情:“看,这无垢的白羽因飞越战场染上多少尘埃。你本不带着硝烟来,又为何要惹上污垢?”
他深知飞鸟是无法回答这些问题的,只是用手轻抚过鸽羽,待尘垢除尽,目光追随它的振翅仰望到更远的高空去。
帝释天在这里感受到无数绝望。哀嚎与血在兵器相接里缠绵交织,百姓流离失所,不亚于圣典所描绘有关地狱的景象。魔神也是地狱来的,他身上的气息,和这里无比契合。魔神能给他带来安心,而这里只能让他加倍因世人的受难痛苦。
这仅是前线。帝释天依战士的家书知晓,哪怕不在此地的人们也因为战争无法过上安心的生活。贵族皇族对百姓施以枷锁,剥削本最该享受平静的人们难以安宁。
我,生来应该挽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的神子,竟来到他们身边也无法拯救他们。
帝释天拿起了酒杯。
*:此处纯胡扯,对西方教派不感兴趣
“你还在向‘神’祷告吗?”
“我的神?”
“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知道。”
生为神子,压抑天性,屈从命运,按照天命既定轨迹前行,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即使无人把帝释天看做高高在上的存在,帝释天也依旧没有放弃他自打来到这世上便根植于心的信念。
他不会怪罪尚未被开化者对他的侮辱与轻蔑。这些诋毁和一时的看轻无法阻碍他向信仰前行的脚步,不过可怜人们无知的产物罢了。他不在意这些。他会撇开所有障碍,会借助外物逃避梦境以外的现实免去绝望,会想尽办法竭尽所能实现他来到世间的职责。
现在他没有找到那条路。但他心中有一种直觉,一定会找到的。
“安息吧,迷途之人。”帝释用最仁慈的目光面对伤口狰狞尸身,帮助战士合上不瞑的双眼。
空灵安魂曲将厮杀后的战场笼罩。歌唱者的嗓音已然有些嘶哑,仍不减歌声圣洁。士兵们刚刚打退敌人猛烈攻势正在休整,只感觉身心乃至疲惫不堪的灵魂都在这歌声中被涤荡干净,重获新生,生出名为信仰的虔诚。
一曲终了,帝释天向天际望了下,开始救助伤员。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仰视后才感到空落落的安心再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如果无所见是常态,他究竟本希望透过天幕看见什么?
今日依旧是灰沉浓云占据视野。他们且战且守,且战且退,基本没有人还有斗志去谋划反攻了。
我的祈祷,我的颂歌,我的安魂曲,我为生灵日夜吟诵的经文……都没有被神明听见。
帝释天开始憎恶这永无回音的循环。
“邻国进攻打的是除去我们昏庸无度的暴君的旗号。这只是借口,我们没有暴君,只是不得民心且略有些昏庸。”帝释天吃着魔神给他烤制的莲花酥说着:“近来好像要下雪了,后方供给没有及时上来导致军心浮动,唯一可喜的是士兵们没再那么排斥我。”
“你没考虑过……”阿修罗没点明,但相信帝释天其实心中早有猜想。
“我不愿信。”帝释天本就吃得慢,速度又缓下一些。
“你生来应该站在高处,受万人敬仰。”魔神又往他手里塞一碗甜汤:“为什么要抗拒踌躇?”
帝释天接过已经特意为他放凉的汤,没有再辩驳。
族人说,拥簇国王,永远忠诚,这是他们的天命。他们也许不知,早在神殿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那顶金红的皇冠稳妥拿在手中过了。神子行天授职责,需要被这些规矩束缚么?
“贵族与皇族早已离心,就算我已经不在教廷,也可以得到所期望的支持。”
帝释天小心地打起了一点自信,又在下一刻感到和当初仰望时相通的空落,感觉眼皮过分沉重:“我没来由觉得这些事本不必我来的。就好像……有人会比我更合适这份荣耀。”
魔神把盛着莲花酥的碟子往这边推了推:“这就是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你也别想送出去。”
帝释天失笑:“其实我并没觉得有人适合,只是一个奇怪的想法罢了。”
他侧头问:“魔神大人会一直看着我吗?”
“尽我所能。”
帝释天终于觉得吃着口干,端起碗喝了口汤。沁甜汤水流过食道,给他以淌过心脏的错觉。
甜得刚好。
或许他们都注意到了,或许只有一个人注意。不知从何时开始,帝释天看见魔神那一刻起,莲花会悄悄开满湖泊。
神明真的有身居高位的忠实信徒吗?帝释天对此深表怀疑。
如果神无法回应请求,神无法施以惩罚——祂,毫无争议,将变作牠。人们的信仰源于需求和恐惧,在名利场争斗的高层尤其如此。帝释天只需要利用这些需求和畏惧,以“神子”与贵族甚至更多更高的身份,来攫取他所期望的东西。
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信仰不纯”,没有人在意“神”究竟是谁。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