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1 / 1)
什么都想要的话,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她……只要是在意的事情,不全部弄清楚就总是无法心安。
高兴、难过、痛苦、恐惧……这些意味着人性的情感,很早的时候就与她绝缘。
所谓情感,就像意识一样,是生命体为了适应环境而生的一种奇怪特质,但是,那个时候,她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察觉到了,在看到对方女友时内心所诞生出来的情绪饱含怒气:不许碰她,那个家伙是我的——
那其·安。
安那其。
这个名字因为本身过于具有特色,在高中生活刚开始时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是稍加打听,她便轻易得知了对方父亲的事情。
像这样的大人物子女,普通人很难接近,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会和普通人为伍。
不知从何时起,从周围人能够听到有关对方的消息都充满了好意,即使是对血统政治非常不满的人提及对方时都是以讚扬为主。
活着就是演戏。
扮演着被所有老师喜爱的好学生。
扮演着被全班同学都憧憬的优秀人物。
即使是在被内幕充斥着的比赛场上也扮演着值得尊敬的对手。
这样的好孩子今后势必会成长为出色的大人吧!
但实际上呢?
那种扮演之下究竟藏了多少冷淡和不耐烦呢?
明明她只是单纯地微笑着与对方对上视线,便能从其眼底发觉到如同野兽般的贪婪暗光。
这难道也是正常的吗?
那种晦暗不清的光芒究竟意味着什么,曾经生活在战场上的她自然对此一清二楚。
会被这样觊觎,她并不感到吃惊。
比他人更加出色而端正的姿容,身处压抑环境还不顾氛围的独来独往,总是非常优异的学习成绩……‘扮演’被所有同龄人渴望的人,对她来说,是不出意料的简单。
但这个对所有人都抱以温柔的家伙却一直对她敬而远之,直到她主动找上门去。
即使如此,光从对方脸上也很难看出动摇的神色。
看起来,仅靠一番谈话就想在对方心目中取得重要地位,是相当痴心妄想的。
这家伙说到底就只是在她身上播撒‘母爱’。
因为知道她和同学们的关系不是很好,所以才出于‘母性’的驱使不能放任她不管……对方没有这个自觉,但她具有这样的确信。
那么,一般情况下,会有‘母亲’和‘孩子’做出来那种事吗?
当她把对方推倒在床上,看到对方露出的那副吃惊表情,她打心底里感到了一阵愉悦。
真不愧是‘令人引以为豪的无政府主义’!
但高中三年过的很快,即使愿意抱着船到前头自然直的想法,心里也非常明白——那终归不会是什么正确的道路。
老实说,自杀这样的事情是很蠢的。
不过和平的手段如果不失败,暴力的手段就很难提到台面上。至少她从来不会考虑对方会为了她站到自己父亲的对立面上去。
让别人去打头阵才对。
只是当时那个阶段,突然觉得能够一起死也挺好的。
嘛,对她来说,生命从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预料,就是她自己也不曾想过,她竟然会如此在意这种事,后来竟然到了在意得不得了的地步,为此还抽出时间特地去念了个大学……中间无数次想假装无意与对方碰个面,都硬生生忍住了。
掩盖自己的感情是不行的,对别人怎样撒谎都可以,但是,对自己一定要保持诚实,因为人类为了压抑本性,会导致社会崩毁成什么样,她是一清二楚的。
【在那做梦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这是博尔赫斯写在《环形废墟》中的一句话。
魔法师用梦创造了一个幻影,他害怕幻影知道自己是幻影,事实上魔法师自己也是别人梦中的幻影。
她轻轻地抚摸起了梦中人的头髮,然后是脸颊、眼睛、嘴唇,所有指尖所到之处,过于熟悉的触感,让她流连忘返。
“这是我用梦创造出来的幻影吗?”当时她在内心深处不由得如此对自己发问。
“不。”然后她又在内心深处对此抱以否定,她的指尖顺着梦中人青蓝色的血管摩挲,语气动作皆轻柔如羽毛,“这是被我创造出来要做梦的魔法师。”
只是这个魔法师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不是做梦创造一个幻影,而是追逐一个幻影。
她对对方微笑:“那么,那其,我就此告别了。下次再见吧!”
这就是命运。
比如说处于人生十字路口时,在人们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路往左,一条路往右。命运从来不会强製人们选择往左还是往右,而是引导着我们,让人们选择它希望他们选择的道路。这样一来,人们就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出于我自己的意志。
不会察觉到那其实是命中注定的。
一直以来,对方以为的梦见,以为的错觉,有关于她的,几乎都是真实。
那是综合了三体人精神力量以及她的个人经历研究开发出来的有机体潜意识直连技术,也是她用来开启人类命运共同体‘最终审判日’的技术基础。
她知道她正在做贪得无厌的事情。但这一切,已经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