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3)
得一摊泥似的,孙先生在那里舞醉剑呢”玉菡闻言,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急急往前院奔,一边埋怨道:“这个孙先生,知道他今儿刚回来,还让他喝那么多!”明珠掩嘴笑道:“小姐,不是的,是二爷先把孙先生灌醉了,他们都说二爷海量呢!”
前院中月光遍地,踉踉跄跄的茂才舞醉剑,口中胡乱地吟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成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旁边的一帮爷们都醉得不成样子,却连连喝好。阎镖师哈哈笑着,也踉跄地舞起一把长刀来。他是练家子,自然舞得好看十倍,周围轰然叫好起来。
玉菡皱着眉头四处看,独独没有发现致庸,心中一急,拉过半醉的长栓问:“二爷呢?”长栓四下一望,也着急起来,陪着玉菡找了好一阵子,前院以及内外书房都没有发现致庸。明珠小声嘀咕道:“天哪,会不会是刘黑七”玉菡心中一惊,差不多要落下泪来,长栓则被吓醒了。突然,长栓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二爷可能在那里”
他们赶到统楼库房的时候,致庸正躺在一条长凳子上呼呼大睡。月光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睡得很沉,嘴角还挂着一缕涎水。长栓刚要上前叫醒他,玉菡赶紧摆摆手,心疼道:“别吵醒他,让他睡吧,这一阵子可累坏他了。”她吩咐明珠回房拿一条薄被,小心替致庸盖上,然后慢慢在致庸身边坐下。明珠看看她,又看看致庸,忍不住问:“太太,您就这么守着他?”玉菡点点头道:“明珠,你回去端壶茶水过来。你们都去吧!”
清晨那缕阳光温暖地斜照进来,致庸抖着他的眼睫毛,不情愿地慢慢睁开双眼。也许是刚才的梦境太过清晰了,梦中那个眼波清媚的女子带给他的安详与甜美,几乎使他不愿意醒过来。致庸揉揉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忽听耳边一个柔美的声音问:“二爷,你可醒了?”致庸吓了一大跳,一回头看到玉菡正含笑痴情地注视着他。一旁明珠揶揄道:“二爷真是好睡,太太在这里守了您一夜了!”致庸有点慌:“啊,太太,你真的守了我一夜?”玉菡温柔地望着他,刚想开口问他刚刚为什么叹气,又忍住了。明珠看着他们好笑,转身溜走了。
玉菡轻声道:“二爷,你大约忘记自己还有房媳妇吧?”致庸脸一红,凑过去嗅她:“晤,太太,好香,这么久没闻法兰西的香水味了!”玉菡躲了躲,致庸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起:“太太,我就是把自个儿忘了,也不能把这么漂亮的太太忘了呀,走!”玉菡急红了脸:“快把我放下!让丫头们看见了!”致庸耍赖不放手:“不,太太守了我一夜,我就这么把你抱回去,让她们都看看,这就是我乔家的二太太!”说着,他抱着她便往外走。玉菡挣扎着道:“你要是真胆大,真不怕人笑话,你就这么走!出了门也别放下!”致庸大笑:“太太,你还甭用这样的激将法,我今儿还非把你从这儿抱回去不可了!”“你,要死了”玉菡捂住脸,却不再挣扎。
二门内,致庸抱着玉菡一路走来,曹氏在屋内最先望见,赶紧关上了窗户。紧接着,每一扇窗都关上了,窗后全是笑着躲避的眼睛。院子里一时鸦雀无声。玉菡双手捂着羞红的脸,紧闭双眼。致庸一直笑着把她抱进房间,随即紧闭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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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致庸和玉菡到达陆家的时候,陆大可照旧在喂他心爱的鸽子。侯管家跑过来禀告,陆大可一脸不高兴:“我不想见他们。银子拉回来了吗?”侯管家喜道:“拉回来了。七十万两现银,外加半年的利息,一厘也不少。除此之外,姑爷还从包头给老爷买回了上好的狐皮袍子。”陆大可脸色缓了缓,道:“我今天不见他们了。银子你替我看好,一块块过称,别走了眼。”侯管家看看他,道:“可是老爷,小姐说,他们履行了合约,我们也得履行合约”陆大可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不就是那棵翡翠玉白菜吗?”侯管家小心道:“可是小姐说了,要是老爷不给,她就不让人从银车上卸银子。您看这”陆大可哼哼起来,有点气急败坏:“给她给她!我养出的闺女,跟她爹做生意,还丁是丁,卯是卯,看下一回我还帮他们不成,也不想想这回费了我多大的力气才搞定这件事!”侯管家笑道:“老爷,咱们这回就是没能收下乔家在包头的生意,也赚了不少,姑爷和小姐没有亏负老爷!”陆大可绷紧脸道:“老侯,你替谁说话?这几个利息,也值得我费那么多心思?别忘了,我还赔了一个闺女呢,哼!”侯管家诺诺而退。陆大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鸽子,转身就往客厅走。
致庸和玉菡正在说话,回头看见陆大可气哼哼进来,急忙给他见礼。陆大可摆手道:“罢了罢了。乔致庸,你就是不来,我还要去找你呢。知道不知道你闯下了大祸!”致庸看看玉菡笑道:“致庸不知,还望岳父大人明示。”陆大可道:“你在包头改了店规,连伙计也可以顶身股,眼下晋商界都轰动了,说你自毁大商家的颜面和规矩,要联合起来抵制你们乔家,不和你们做生意呢!”致庸一惊,道:“岳父,我可以解释”
陆大可打断他道:“你甭解释,我不想听!你把我铺子里伙计们的心也给搅乱了!念你年轻,我就不多说了。回到祁县,马上请客,把水家、元家,还有昨天刚刚回来的达盛昌邱东家请一请,当众收回你那条搞得四邻不安、八方不宁的新店规,让大家原谅你,也好平息晋商中的这场骚动,让大家都有安生日子过!”致庸终于忍不住,还口道:“岳父,恕小婿不恭。岳父若是就别的事教诲致庸,致庸一定从命;可要说到这件事,小婿却有话说。伙计也是人,一年到头抛妻舍子,离乡背井,他们为什么就不能顶一份身股?再说了,连孔夫子都说过,‘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则财用恒足’。这生财的大道就是要许多人齐心协力地去干,这样财才能足;财足了,不止大家有饭吃,还能更多地为天下苍生积财,这有什么不好?”
陆大可嗤之以鼻:“够了!乔致庸,我知道你读了几天书,一开口就是子日诗云,之乎者也。我不想听这个,我只知道拿我的银子雇伙计赚钱,而不是一股脑地人人顶身股,弄得鸡犬不宁。看来今天咱是说不到一起了,你们走吧!临走时我再说一句,我陆大可也是晋商的一员,从今以后,只要你不改那条店规,我也抵制你们乔家,不和你们做生意!”玉菡大叫一声:“爹,您”陆大可怒道:“玉儿,你也跟他走,快走,哼,一棵玉白菜,你就这样和我计较,我打今起不认你们了”致庸还想说什么,玉菡赌气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这边侯管家急忙送出:“哎呀,姑爷小姐,我送送你们!”
侯管家送完他们回来,陆大可依旧虎着脸不理他。侯管家笑道:“东家,您以后还真打算不让姑爷小姐上门呀?”陆大可黑着脸道:“你,出门给我嚷嚷去,就说为了乔致庸的新店规,我老陆今儿把自个儿闺女女婿轰出去了,从此不让他们上门了!”侯管家看了他一眼,笑道:“东家,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陆大可生气道:“你又明白了什么?”侯管家知道他的脾气,不再多说,哨然退出。陆大可从裤腰里摸出一个小酒壶抿了一口,脸上已没有气愤之色,反而露出微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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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致庸和玉菡从陆家回来得颇早,一大家子统统坐在一起,好容易吃了一顿家常团圆饭。一家人其乐融融,大红灯笼高高照着。致庸吃了一阵,突然有点恍惚起来。一抬头正碰上玉菡含情脉脉的目光,这边曹氏又给他夹了鹌鹑茄子,景泰跑闹着,在那里打翻了一个碗,众人笑着一阵忙乱致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忽然感觉到一种模糊而又伤感的幸福,不知怎的,一瞬间眼泪几乎要流出,心里更是有一种奇特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