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2 / 3)
“剑穗。”
空荡的院里静得连风也没有,红砖赤瓦,那残阳打下的阴影忽明忽暗,再一次暗下时?,又比前一次更斜了几分,木门没有支撑,云慎手一撤,又慢悠悠地旋回他的背后,越转越慢,终于?停在某处,再没动?过。
“你是指,既有人当了这剑穗,这剑就理应是被人拾到?了,而非仍在外……‘逍遥’?”
“这是其一,因为我?自问已是天下最好的剑主,有着天下最强的剑术,当然,要抛开我?的师兄、师姐,还有我?师父不谈。”陈澍掰着指头同?云慎算着,末了,许是自己?也觉得一连掰下三个?指头有些过分,又把那三根指头收了回来,背着手清了清嗓子,道,“我?早就赢过几次师兄了,所以师兄不算,师姐不是专修剑术,所以她?也不算,师父……师父肯定比我?死得早,故而更可以不算。”
云慎没忍住,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被她?怒瞪了回去。
“我?就问你,是不是这个?道理!”她?倔强地仰着头,丝毫不避让地直勾勾盯着云慎,脆声道,“哪有不要被我?驱使,反而去找了他人当主人的说法,这哪里是寻‘自由’,还不如说是头昏!”
终于?有风卷着几片早已碎得不成型的落叶,慢慢悠悠地顺着院外的墙角,一点一点地卷到?视野尽头,
云慎听见声音,分神看了一眼?,再回过神来时?,那宽和的笑意又回到?了他的嘴角。他杨着眉,道:“就因这个??”
“什?么叫就因这个?……就?”陈澍小声嘟囔了两句,又拉高了声量,道,“还有呢!”
“哦?接着说说,我?听着呢。”
“你也说过的。”陈澍道,“我?与琴心崖里那故事?可不同?,我?是用血醒的剑,且还是心头热血,有了你所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血契,对,血契!自从你同?我?说过这事?,我?也认真入定感?受过了,确实总能感?受一股隐约的、牵连一般的感?觉,就是不大准确,时?而北时?而南的。
“但我?敢笃定,我?那剑,还是情愿认我?作主人的,至少从那血契的感?觉而言,它对我?是欢喜的,并?不曾有抗拒。”
这回,云慎默了半晌,眼?神闪烁,迟迟没有回话,好似第一次听见这番论调,很是震惊似的,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些犹豫,仿佛正在措辞,甚至有些像是在抗拒着结果一样地问:“……你果真笃定?”
“嗯!”陈澍点点头,不做他想,只道,
“若一定要按悬琴的说法来,我?与我?的剑,早就心意相?通呢!”
“……好。”不知为何,云慎只是道了个?“好”字,干巴巴地结束了这个?话茬,头轻微地一扭,像是想摇头,又生生地止住了,低声道,“姑娘先回院里吧,我?帮你提那定例的食盒回来。”
说罢,也不看陈澍,侧过身就往院外走,面色映着霞光,泛着微微道潮红,瞧着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陈澍不曾察觉,却仍是伸手一拦,大大咧咧地把云慎刚迈出的脚步拦了回来,道:“等?等?,你不是要叫我?‘小澍姑娘’了么?”
云慎回首,这次却是认真地瞧着夕阳下发着光的陈澍,看着她?眼?底无论何时?都蓬勃的生气,又或是那细细白白却总是打得笔直又力大无穷的小臂,默了一会,又道了一声:
“好。”
同?是一个?“好”字。只不过,这个?相?较上个?,是真真切切的要郑重许多。
——
当日半夜,何誉果然喝得酩酊大醉方回,且还是被严骥搀着,几乎称得上是拖回的院里。
彼时?陈澍正在床上打坐,听见了动?静,要出来相?迎,但有人比她?先了一步——云慎就坐在院里,门一开,就迎了上去,吃力地把何誉从严骥的手中接过来,道一声谢。
陈澍把这声谢听得一清二楚,不知为何,这时?才?想起白日里几人的交谈,起了些小心思,只把耳朵贴在门上,只偷偷听那院中二人的交谈声。
“你不必谢我?,”严骥的嗓音带着一股沙哑,许是喝过了酒,但陈澍又想想,总觉得他平日里艰难的比试过后,或是高昂的情绪下,总是会带上一层沙哑,像被沙子细细地磨过,“你只需同?何兄说,我?拿了他兜里两块碎银,供我?回程路上吃些好的就是。”
“不问自取是为偷。”云慎道,他的声音却一丝沙哑也不带了,此刻听,竟冷静得显得有些无情,平时?是有轻重缓急,可此刻看不见他面上总挂着的笑意,那笑带来的暖意也褪去了,确实平稳得叫人吃惊。
“那就说是偷的吧!”严骥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无赖味道,“总之何兄必定会包容我?的,你如实同?他讲一声,打个?招呼就好。”
“听阁下这意思,果真是要连夜赶回临波府了?”
“不回还能怎样,等?着被那养老虎的抓个?‘人赃并?获’么?”
她?听见云慎笑了一声:“其实严公子不必担心,沈右监都先押了你门下弟子数日了,若是存心想抓你临波府人马,怎么可能会放你们离开点苍关?”
接着便?是严骥响亮的一声冷哼,然后是木门关上的声音,最后,一道声音隔着墙,远远地从院外的走道上传来。
“我?可再不敢听你这尊阎王的话了,沈大人要捉边捉吧,我?管不了了!”
确如他所言,严骥这一来一回,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天明何誉再找他时?,他早已连人带马出了点苍关,溜之大吉了。
何誉知道了,笑着骂了句混蛋,也确实不曾追究那两块碎银的事?,而是有些计较自己?昨夜的失态,一个?劲同?陈澍、云慎说些什?么严骥总拉他去灌酒,原来就为了这两块指甲盖大小的银子,真是忒轻重不分。
而他如此在意,也无非是今日六场比试,俱是重中之重。论剑大比到?这个?轮次,最终决出的六个?人,只有陈澍一人是无名之辈,若说原先她?那名声只是在观赛者中流传,至于?具体是“陈树”,还是“陈庶”,或是“程竖”,大多人是不曾知晓的。
可轮到?了今日,赛程有了变动?,两边晋级的三方都需轮换着比三次,再从中决出唯一的胜者,因此这赛程被提前张贴在大街小巷,在一众的什?么谷什?么崖什?么派之中,出现了陈澍这两个?显然是人名的字。
这大街小巷,自然也沸腾了。
甚至光沸腾可不足以形容此次盛景。
若陈澍被排在前两场,那排了也就排了,就算有人好奇,再一看时?间,比试都已过了,那也就罢了。但偏偏这论剑大比还是懂得个?中缘由的,把陈澍那两场,正正经经地放在了当日的正午,穿插在碧阳谷与琴心崖的比赛中央,这下本就知道的知道了,本不知情的,一看下场比试,也被惊了一跳。
而这论剑场,也不是谁人都能进的,光报名都要五两银子,那些前几日,一夜之间凭空建起坐席,当然也是要有白花花的银子来换的。
没有入场的资格,看不成比试,那能怎么办?问呗。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如此算下来,烈日高挂的正午时?分,场内竟有半数的人,熬了大半日,就是为了等?着看陈澍。
等?着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是以,陈澍登场的时候,哪怕前一刻碧阳谷的李畴又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对手,赢得?好一阵欢呼,可此刻的欢呼声甚至比上一刻更?甚了,夹杂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观众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