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朦胧雾(1 / 1)
梁曼窝在榻上翻来覆去。一闭眼,那些刻意淡忘的过往片段便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心口酸楚怎样也按捺不下。
她许久不曾这样难受。
因为实在无法平下心,又是整整一夜未能入眠。
直过了五更天,天色蒙蒙亮起。听着山林里滴哩哩的鸟叫,她爬了起来。一推门,便见晨雾缭绕,满院花草朦胧。
雨后山林的空气湿润清爽,梁曼深深吸口气。
沁人的凉爽冲开迷雾,所有怅惘霎时一扫而空,她周身都畅快轻盈起来。等再次睁眼,目之所及处处都豁然开朗。
她想,不想那么多了,还是珍稀眼下吧。
扛着笤帚打算将沟渠底堵住的落叶通通扫出去。一低头,却见水洼映出身后一道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形。
梁曼眼皮一跳,扫帚已先一步反手横扫,狠狠抽出。
流动的薄雾被扰出道扇形痕迹。
笤帚尾直冲对方脸庞,距离眼睛险之又险的不过半寸。男人却眼也不眨,一双深眸映着近在咫尺的细密密竹枝,他依旧似井水般沉定。
云凌平平静静地做了收势动作,缓缓起身。
梁曼这才想起现在是太初峰做早功的时辰。她火速将东西一丢,心中暗骂自己又神经过敏。她脸上不自觉红了:“…这么巧啊掌门!我那个那个、呃,扫扫地…”
男人冷清如玉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他微微颔首,看也不看迈步离开。
梁曼知道,他之前在山上的习惯是做完早功后洗漱。她打了水抬去,却见门户大开,云凌正在打坐。
不得不说,这样勤于修习符合人设的掌门实在是又给她增添许多踏实,梁曼觉得心底的不安又松动些。她暗自舒口气。也不好打扰他,悄悄放下水桶离开了。
离开时的脚步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轻盈。
也不知掌门今日身体怎样,能不能进食。但按照约定,她还是将肉粥煮好了。盛了一碗端去,梁曼小声询问对方要不要用饭。
云凌并不动作。垂眼道,放这儿吧。
恰逢族长又派人来喊她。
她昨日已经请了假,今日便不好再请,但她心里是很想请的。梁曼转头眼巴巴地看他。她期待地等了又等。直到背后攥住的手渐渐松开,心一点点落下去。
等反应过来,梁曼又暗骂自己有毛病。她若无其事地回头和来人应了,又微笑着嘱咐云凌,说万一中午没回来锅里还有足够的粥。要是又觉得哪里不舒服,就赶紧来村长家喊她。
看着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男人,梁曼轻轻合上门。
整整一上午,她都在村长家做事。
那次离开前她还和峰花四处帮忙筹款,为的是给村里向外通路做准备。但等他们走后,事情推行的却并不顺利。
木普村位于这片山脉的最洼处,周围皆是险之又险的断崖绝壁。从人力角度上来看,若是想直接将路往外通,实在困难重重。
所以目前,他们退而求其次地打算先与隔壁村寨相连上。其后再慢慢研究,如何绕开这片最险峻的山区去。
拿着简陋泛黄的地图涂涂画画,她漫无边际地想,也不知他现在在家做什么。
等笔停下,卷轴上已经出现一个抱着兔子的小人。小人的表情臭臭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山达正好来和她商量租赁农具的事。梁曼忙心虚地摊平袖子,将小人遮得严严实实。
两人在屋里说了一会。村长话锋一转,道:“云兄弟身体怎样了,今日有没有好一些?…山上这些菌子可不能乱吃,你看那个皮英家的她大爷,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又不肯服老。上山误摘了有毒的回来,最后还累了大娘一起…”
梁曼想起村长昨日也来了,便正好趁了这个机会:“您说的是,早上看着他还有点脸色不好。我看事儿也都商量的差不多了,中午我就不在这留了。”
山达应了,又问:“但云兄弟这是怎么了,这次来变了个人似的。”
梁曼正将被抹的脏兮兮的卷轴收好。她知道村长问的是云凌不理人的事,忙解释:“是了,我忘了和您说。云凌他是武林门派出来的,他们门派学的那门东西就是这样,一学就得心无杂念,见谁都不搭理…上次来这里他是把东西抛下了。这次回去,觉得没点武功傍身不安全就又拾起来了。”
老头蹲在门槛上,慢悠悠掏出个烟袋:“不止这个。”
山达吧嗒吧嗒抽了一阵,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泛白的眉毛深深夹着,他吐出团青雾,缓缓道:“我看他,不对。”
闻言,梁曼有些恼火起来。
她心道究竟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我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对不对。就算是和他分开的这些日子,我心底也每时每刻都记得清清楚楚。
虽这么想着,脸上还是笑的解释。可左右怎么说老头也不搭腔,只蹲在地上抽烟不吱声。
最后梁曼也烦躁起来。想着和你个老头说也说不清,在这儿浪费什么口舌。她收拾好东西,和对方打过招呼就走了。
回来便见伙房里锅碗都被拾掇的干干净净。
正浇花的云凌冲她微微点头,说剩的东西已经全部喂鸡了。
梁曼本想说昨日下雨今日花就不必浇了。但心里又有点感动,如今的掌门竟会主动帮忙做家务,当初在太初峰他可是最多只在她值山时帮忙推推筐的。
但转念一想,云凌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即使进境再深这点也从来没有变过。当时一出关他还惦记四年前无相教的事,当着所有人面和定正持长老团们好一个斗法。
看着新绽出的娇嫩花瓣被水呲的东倒西歪,梁曼还是心疼地悄悄接过他手里的水壶。她将扫兴的话全部咽下,问了问掌门今日感觉如何,肠胃怎样,嗓子怎样。要不要再找郎中来号号脉。对方表示无妨。
云凌负手背去身后,淡淡道:“庸医。下次不许找他。”
至此,两人在木普村安安稳稳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