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玄宫上(1 / 2)
地宫无名无号。也不知是在哪年哪代,由哪个创业未半中道崩殂的假帝王建的。
整座宫殿都深埋在山体内。只有那座威仪雄伟的古老石门袒露在外,掩映于郁郁苍苍一片青山中。辅首衔环上的狰狞异兽日日与门前爬满青苔的石像生们相对,说不清这成百上千年来谁更寂寞。
但任谁也无法想象,这座本该是亡魂归处的地宫里,住的竟是一群鸠占鹊巢的大活人。
地宫常年处于暗无天日的状态。中央穹顶上,绘制成日月星辰的夜明珠几千年如一日的幽幽发光。而不知是哪处被老鼠啃出的空隙影响,地宫的某处总会在深夜里凭空生出一阵尖啸,似是无数厉鬼在齐齐哀嚎。
有不少教众在私下里都表示,自己曾在地宫里看到过不干净的东西…但可惜,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人的煞气比鬼还重,鬼魂吓不到任何人。
但这里最神秘的,应当还属下层的玄宫。
是的,地宫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墓主生前的起居之所,名曰神殿。下层才是墓主真正的葬身之所,名曰玄宫。
无相教所有人都是住在神殿之中的。也就是说,无相教所有人都睡在主人的坟墓之上。
在神殿最深处,有一扇门楣上浮雕两条悬龙的金门是通向玄宫的。有人曾说,他见过这门被打开。
金门洞开后,幽深望不见底。完完全全是混沌漆黑无何有的一片,就像是通往了无间地狱。
不知底下埋藏着,究竟是怎样的秘密…
但玄宫再怎么黑,也黑不过左使此时的脸。
应向离面色铁青。
他站在石室外。地上,是撒泼打滚哭天喊地的梁曼。耳边,是咋咋呼呼振振有词的肖映戟。
梁曼哭嚎着鼻涕一把泪一把:“…你们无相教太欺负人了!哪有让小姑娘当着街人来人往洗澡睡觉的!人贩子都不会这么过分!”
肖映戟声色俱厉:“谁带着一帮人来偷看你洗澡了!憋胡扯,俺可没有啊!…再说了,就算看了又怎样,你这身份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挑三拣四!”
说着偷摸瞅了应向离一眼,他撸起袖子恶声恶气道:“正好左使大人也在这…看俺老肖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眼见梁曼马上嚎得更响亮了,应向离太阳穴一突突地跳。火气都快从头顶化成实体的青烟滚滚而出。
他就知道。一见这姓肖的准没好事!
今天本来是个很美好的一天,可晨起后就有人来敲门。姓肖的来说,那个女人死皮赖脸要求睡床,想换个屋子住。
应向离一听就火速关门,坚决不想插手此事。却没想对方眼疾手快地钻进屋来,竟干脆硬扯着他过去了。
等应向离冷面无情的表示睡床换屋都是不可能的事,梁曼瞬间就不干了。她猛地一指身后喜滋滋看戏的肖映戟说他偷看自己洗澡。
肖映戟愣了两秒,高声反驳。接着两人就呜呼嗷嚎地闹开了,应向离的脸也因此越来越黑。
眼见对方真撸起袖子要动手,出于某些因素考虑,应向离还是将他喝住了。
壮汉停住后忙不迭地作个揖就走。应向离本想再好好问问对方到底干没干那些坏事,因为他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梁曼的什么招数。但没想到这人跑那么快,他都没来及张嘴喊。
现在,这里又只剩下他和她两个。
梁曼越哭越小声,最后变成了委屈的轻轻啜泣。应向离左右为难。她哭得自己心烦意乱,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但观她这般伤心,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怀疑太过恶毒,心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愧疚。
应向离犹豫许久,还是找了方手帕给她。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别哭了。”
她把帕子接了,却仍不正面看他。只肩膀轻耸着低低抽噎。
应向离暗自思忖,无相教里各个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进教前就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而整个地宫里还只有她一个姑娘。让她这样无所遮挡地放在恶人堆里,确实和把兔子丢狼窝里没两样…
就算大家碍于义父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但难保没有无赖蠢蠢欲动,在底线前下流龌龊地反复试探。
更何况她身上还有那种…那种毒!
一想到此,应向离心中一紧。他几乎瞬间就做下决定:“好,给你换。”
梁曼立刻不哭了。
她抬头,微微下垂的眼尾通红,杏眼里还满是水汪汪雾气。梁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我要住你的屋子,你亲自看着我。我不要别人看我…”
应向离迟疑道:“这…不行。”
闻言,对方眼圈又瞬间红了。她定定看着自己。
泪珠一大颗一大颗渐渐凝出。顺着清瘦的脸颊不断淌下,啪嗒坠在地上。
“…我知道,你其实根本很讨厌我…你很烦我…但我只要一天。”
“就一天的安全,你都不可以给我么…?”
梁曼含泪望他。梨花带雨,泪光涟涟。
应向离僵住了。
屋子很大,但很空荡。
这里的摆设十分简单。低矮的石床,形状怪异的几只石凳。远处还有个做工粗糙的架子。上面塞了些书,以及些怪模怪样分不清用途的小玩意。
可石床上没有褥子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甚至于整间石室内,一样舒坦的家具都没有。
…没想到这个人私底下过得这般艰苦。
梁曼一进来眼睛就钉在那个架子上。因为打眼一看,也就这里可能会藏什么东西。
她其实很想仔细翻一翻。可惜对方一直在场,她找不到机会。
梁曼只能装模作样地简单转了转,嘴里柔柔道谢:“…谢谢左使大人。”
应向离已经答应了她。在明日为她找寻一间安全又不会暴露隐私的监牢前,允许她在自己屋子先呆着。他面上十分不自然:“…无事。”
似是觉得两人这样共处一室很不自在,对方一直坐立难安。没一会,就随便找个借口表示要出去。梁曼自然是乖巧地表示您放心忙去就好,我一定会乖乖的。
但等他前脚一离开,梁曼迅速蹦起来。她目光炯炯地直奔着架子就去了。
刚开始还小心谨慎地偷摸一点点翻,同时不忘瞅着门口,生怕对方忽然返回。但发现门一直没有动静后,她就也不顾忌了。
其实,她心里一直隐隐有个猜测想要验证。是关于应向离与连夏两人间关系的。
梁曼一直相当不解,连夏为什么会收应向离这样一个人当义子。
不止是她不解,从之前日日偷听教众的八卦来看,恐怕整个无相教都对此事相当不解。
众人都认为,应向离背地里是个虚伪无耻的谄媚小人。不知他是怎么走了狗屎运,明明天资平平碌碌无奇,甚至入门时一点底子都没有,莫名就被教主相中攀上大腿了。
虽然大家想不明白这事,但梁曼作为一个精通狗血天雷小说电视剧的现代人,她大胆地设想出一个看似不可思议的可能!
——连夏,他是弯的!他收应向离为义子是垂涎贪慕他的少年美色!
首先应向离的真实取向先撇在一边不谈,因为地位太低身处被动,不管他本质上喜欢男还是喜欢女对上位者来说都不重要。
但连夏此人。经过她与他短暂又虚假的几日相处来看,此人城府深沉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这些符合大众对他的统一评价,没什么参考价值。
可世人有所不知的是,连夏此人还异常自恋。虽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