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小福子一悚。
是了,他推门仍不觉得,原来屋子里的温度和外边儿竟也差不了许多了。
天杀的,他真真儿的冤枉!
谁把长秋殿的供暖给停了!
傅疏身边的一个小近侍这时推门,腆着脸说:“傅大人交代了,殿下尊为储君,应当以万民惟正之供,同悲同苦。”
大体意思就是,大雪一日不停,太子殿下您就跟着民众一块儿受冻去吧。
渐眠顺手抄起个什么东西,面无表情的把人砸了出去。
好,很好,非常好。
长风攮着嗓子小小声开口:“殿下,傅相还说,东宫的热碟也无需供了。”
不等渐眠回话,长风顺着小阶一溜烟就跑了。
报复。
这绝对是报复。
刚正不阿的傅疏原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渐眠收回那句话,他死有余辜!
渐眠虽说贵为太子,却不掌什么实权,这一亩三分地的东宫尚且为人掣肘,就更别说什么其他的了。
晚膳果然送来了几盘冷碟,什么酸黄瓜拌白菜,连碗饱腹的白粥都吝啬。
渐眠碰都没碰,扒拉个窝去睡大觉。
他其实睡的并不安稳,只是冷,冷到浑身都打颤。
小福子刚想开口,却被薄奚抵唇示意噤声。
薄奚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仔细一看还冒着腾腾热气。
小福子看着他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块儿刚刚烤好的番薯。
在严寒冬日,一块热热烫烫的烤红薯不可谓解了救命之急。
薄奚手指剥开脏脏丑丑的硬壳,有软软的甜芯泛着热香,渐眠多机灵,闻着味就从刨成一个窝的被子里钻出来。
薄奚半跪在床沿,拿手指去摘滚烫的番薯芯,抿到渐眠嘴里刚好比软腔稍烫一点。
他吃了番薯,脸上才渐渐有了点儿人气儿。
薄奚也奇怪,在心底暗嘲他比女孩儿还娇,连点寒气儿都扛不住。
只面上温驯,肚子饿的咕噜,也半点儿吃食不去动。
小福子感动的热泪盈眶,觉得以前错怪了薄奚。
“福公公,端走吧。”
他手上沾了烧番薯的脏,好像碰一下长秋殿金贵的东西都是罪过。
他将彩绘托盘递给小福子,佝着身子缓慢地起来。
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角。
薄奚回头,渐眠的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来。
薄奚微微惊诧。
却见他挥挥手,让小福子赶紧走,目光连落在脏脏黑黑的番薯壳上都不愿。
薄奚懂了,他不是没醒,他只是骗自己忽略丑东西。
高热
“殿下。”薄奚很快地垂下了头。
渐眠瞥见他手指上的焦黑,明晃晃的嫌恶不加掩饰。
薄奚懂了,薄奚拿花瓣水洗了三遍,又用熏香好好的染了一遍。
渐眠满意了,他挪了挪窝,长长的头发铺了满床,薄奚上来时小心避开,将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渐眠穿的厚厚的,却不让他得意,伶仃单薄的脚趾又冰又凉,踩在薄奚暖暖的肚子上,还要威胁:“赶紧暖和起来。”
好像在为薄奚不能很快的化身炭炉而感到可惜。
书中曾讲,他内力蕴厚,雪地行军都要比旁人少穿好几层束缚。
渐眠阖眸小憩,觉得甚有道理。
抛开其他不提,薄奚果然比暖炉还要好用。
挺阔高大的少年委委屈屈蜷成一小团,半点地方都不占,还要履行额加职责,稍稍降下半点儿温度都会平白招来一顿踩踏。
渐眠白的要命,像雪地里的狐狸,蓬松的尾巴摆在身后,昏聩的要失了颜色。
因此稍微热一点点,都会从头到脚蔓上氤氲的粉。
薄奚微仰着头,连犬牙都觉得燥。
床帏厚厚的被蹬落,只红红的灯烛泣着泪,汪汪地淌落烛壁上,积下一层透亮。
嶙峋的指节一寸寸往上探,渐眠看着这样骨瘦伶仃,手指触上去却是一捏一个坑,皮肉软腻的要陷进去。
白弧一闪而逝。
锋利的刀片尖端抵着渐眠细细长长的颈,微微下压,热热烫烫的血液就要喷涌出来,染得脏脏红红。
薄奚瞳孔骤缩,声音放的轻:“渐眠…?”
他低低的笑起来:“小骗子,你是渐眠么?”
渐眠胸腔下的脏器平稳跳动,似乎半点未察。
他看上去睡的相当熟稔。
薄薄的刀片藏在袖中,连搜身都不轻易能查到,薄奚清楚知道哪里能一击致命,也有把握杀了他能顺利脱身。
他居高临下,不错眼地盯着渐眠。
他似乎睡得很熟,头发像新裁的缎子,柔顺地在被面上铺开,润润凉凉的,薄奚漫不经心地缠在手上,又松松的盖在他脸上。
原来头发被缠死了也是会这样没脾气,软趴趴的枯竭。
渐眠垂在一侧的小指忽地动了动,像梦魇时坠下深渊,清醒着往下落。
片刻
渐眠倏地咳了起来,咳的惊天动地,身体不受控的往上迎。尖刺透薄薄皮肉,细细血线顺着润白的颈洇湿被面。
他与死神的距离仅在薄奚一念之间。
薄奚静静地看着,直到他咳嗽时身子再次弹起,尖锐的刀片马上要没入大半,他才倏然将刀片收回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