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若非是震怒,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对孩子讲话的。
“是你执意要争那太子妃之位,愿望落空后想起还有旧人,可他凭什么为你留在原地?”崔祐之不留情面地说道,“既选择去争夺权势声名,就莫要后悔。”
“送她回去冷静一下,清醒以后再来找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倦怠,似乎是对女儿失望到了极致。
外间的声响片刻间就尽数消弭了,仿佛未曾有人到过此处。
崔琤听到父亲的话后心中更是惊异,她从未想过嫡姐与太子表兄伉俪情深的背后竟也是另有隐情。
他们青梅竹马一道长大,本应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对璧人。
不过旋即崔琤便意识到了问题,嫡姐的愿望怎会落空?
前世选妃宴十分顺利,在皇后姑母的助力下,嫡姐没费什么力气就嫁入了东宫。
这回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崔琤还没想明白父亲便转身绕过屏风走了回来,他按了按额角,轻声说道:“吓到你了吧。”
她的确没有见过崔祐之动怒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无论何时都会以君子的姿态示人。
若非是嫡姐的请求不合理至极,他绝不会这样严厉。
崔琤摇摇头说道:“没有。”
她心中犹豫怎么和父亲问询,侍从忽然来报说大公子崔珏过来了。
崔琤也知此事不可过多声张,便强忍着心中的疑惑向父亲告别,崔祐之还不忘提醒她将纸袋中的桂花糕带走。
回到院中的时候翠微已经备好热水,她怜惜地为崔琤解下衣衫,见她整个身子都没在热水里才放下心来。
姑娘的身骨太过孱弱,若不是国公突然来传唤,往常这时候姑娘早就沐浴完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她摸着崔琤冰凉的手掌,将汤婆子放进她的掌心,等到她的身子彻底热起来后才将人捞出来。
“国公爷也是的,有什么事不好明天再讲?”翠微拢了拢崔琤的头发,在她耳边温声说道:“谈到现在也太晚了些。”
她将小碟子一个个地摆在桌案上,崔琤的胃口小,每餐都只能吃一点,因此践行的是少食多餐的补法。
崔琤听她低声絮叨地说着碎语,却丝毫不觉心烦,只觉得心底暖洋洋的。
“你不知道,今日是突然出了些事。”她慢声说道,“改日若是有嘴碎的下人说起,你也莫要惊慌。”
长发拢干后崔琤又坐到了铜镜前,翠微边听她讲边为她梳发。
“事情同我嫡姐有关。”她仰起头说道,“要是有人说起,你只管暗里听着就是,千万莫要吓着了。”
崔琤边说边翻看着桌案上的诸多饰品,翻着翻着她心头突然一跳,紧张地说道:“翠微,你可有见到一枚碧色的玉坠?”
“玉坠?奴婢没有瞧见,”翠微摇摇头,“是您今日新买的饰品吗?”
崔琤咬了下唇,紧张地说道:“不是,是太子殿下托端宁公主送给我的。”
她有些急躁地翻找起桌上的饰品,翠微也陪着她一起找寻:“兴许是落在马车里了,方才奴给您整理饰品的时候并没有看见。”
崔琤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一路都有侍卫跟从,若是落在路上或是马车中定然早有人发觉,八成就是掉在那间书画铺子里了。
还未等她遣人过去与兄长知会,崔珏身旁的侍女便匆匆过来了。
侍女温声解释道:“这么晚过来,打扰二姑娘安睡了。”
“只是实在有要事,公子才遣奴婢过来。”她打开手中捧着的檀木盒,“您来瞧瞧,这是不是您的坠子?”
“是我的玉坠。”崔琤惊喜地接过来,“我方才还想着去和哥哥说一声呢,他是怎么找到的?”
“姑娘不记得了?您今天去了一间书画铺子,是那铺子的伙计送来的。”侍女笑着说道,提起灯行礼告别,“奴婢就不再叨扰姑娘了。”
崔琤再度谢过侍女,她摩挲着手中的檀木盒,将玉坠仔细地用素帕裹着又放了进去。
改日还是直接串在团扇上好了,临睡前她认真地想到。
这样珍贵的礼品可不能再丢了,下回她上哪儿去等好心人给她送回来。
翌日清晨,府邸中便热闹起来,车马来来往往,真可谓是门庭若市。
成国公崔祐之为人清正,平日里鲜少会设宴,此次宴游主要是为庆贺。
众人皆知他有许多门生子弟在日前的春闱中及第,却鲜有人知晓这场宴游还有捉婿的目的。
欢声和乐曲声远远得就能听见,但到傍晚时分崔琤才真正露面,她从长廊边走过时不知有多少年轻士子都看直了眼。
高祖起家于西北,李魏王室也多染胡俗,因此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也较少。
即便是贵族男女也不全依父母之命,在婚前总要相看一二。
年轻姑娘的倩影倏然闪过叫许多人都坐直了身子,只有一人静默地端起杯盏,看过一眼后便收回目光。
李澹垂下眼帘,鸦黑的睫羽遮掩住浅色眼眸中潜藏的暗光。
坐在他身侧的正是新科探花郎,柳约柳子隐。
李澹保持着淡笑,温和地说道:“那位便是崔家的二姑娘。”
他的声音清越,缓声道出词句时直令人想起玉石撞击的声响。
在看见崔琤的身影出现前,李澹都只当崔祐之选婿是下人误传的风言。
她还是个小姑娘,又那般体弱,崔祐之没道理急着将她嫁出去,更何况崔琤对此类事向来是敬而远之。
但她的身影方从长廊的尽头出现后,他便意识到了不对。
崔琤的面上竟带着笑容。
那明媚的笑颜很是惹眼,李澹倏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她心中并非不愿?
前世崔琤为他推脱了无数婚事,直到十六岁还待字闺中,这一次她怎么变了?
她不是说此生非自己不嫁吗?
李澹的手指轻轻叩着桌案,看着柳约的目光仍停留在崔琤走过的长廊,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怎么?”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子隐也想做成国公的女婿吗?”
李澹这张俊美温文的面庞哄骗了许多人,挑拨起旁人的心思来也极是自然。
崔家的二姑娘崔琤美则美矣,身份却不及嫡姐,他以为自己一提方才那位佳人是崔琤,柳约便会收回目光。
现今两位姑娘都还未出阁,若是有机会,这些庸人自然是更愿意娶位嫡小姐。
却不想柳约默不作声,只是笑着看向李澹,片刻后他才低声道:“小生不敢,殿下莫要取笑我。”
李澹微微放下心来,他端起金杯,抿了些清酒:“是吗?”
席间觥筹交错,他也没再注意柳约太多。
在身侧的位置被旁人占据后,李澹更没发觉柳约悄悄离席后许久都未归。
离开后柳约提着灯,一路越过桥走向湖边,他知道崔琤正在水边的亭子中等着他。
愈是走近,他心中愈生出许多纷繁的杂念。
若不是凭着父亲与成国公的私交,柳约是无论如何也得不来这个与崔琤私下相看的机会的。
能被她从人群中扫过一眼,便是莫大的荣幸。
不知落在郇王李澹口中怎会是那样,他难道会觉得崔琤配不上他一介侯爵之子吗?
令他疑惑的是崔琤佩戴的玉坠,那的确是郇王前些日子让他相看过的物什。
柳约也不知道这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