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节(1 / 2)
原来这渭南南氏也是陕西大族,其家族自南钊起,五世十进士,在整个关中地区也享有盛名。
特别是到南企仲这一代,有南企仲、南宪仲、南师仲三位进士,下一代又有南居业、南巨仁和南居益三位进士,家族一时间达到极盛。
这是一个跺跺脚,整个陕西地界都要抖三抖的家族。
这也是为何傅青竹来到关中地界,第一个便来拜访其家主南企仲的原因之一。
当然,如此势力庞大的一个家族,若说张顺不想拉拢,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一则南氏出身军籍,义军当初清理屯田,没收了南氏不少祖产,双方有了嫌隙。
二则南氏家族南居仁、南居益都在明廷担任高官,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转换门庭。
于是,在三原焦源清、焦源溥两兄弟的说和之下,双方和解。
义军不因南氏仕于明廷而怪罪;南氏亦不以被义军没收祖产而抱怨,双方各退一步,以待天下形势有变。
显然渭南南氏既然得了焦氏兄弟保证,自然不会为傅青竹三言两语而火中取栗。
那傅青竹还待要说,却被南企仲挥手打断道:“走吧,走吧!小子虽然忠心可嘉,只是未免幼稚可笑。”
“那舜王何等本事,岂是你我一人两人之力所能阻挡?”
“吾家传《易》,乃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卿其思之,慎之而行之!”
傅青竹闻言不由心里一个咯噔,暗道:坏了!
原来南企仲引用的《易经》这段话,正是当初大元、大明国号的来源。
前者取“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之意,后者取“大明始终”之喻,而南企仲其实想说的却是“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乾道”即天道也,指自然规律。而所谓“性命”,“天所赋为命,元亨利贞也。人所受为性,仁义礼智也。”
南企仲的意思很简单,“大元”之后是“大明”,“大明”之后自然也会有其他朝代。
天道变化无常,最终会规正各自的属性、命运。
而“大明”的性命是什么?
以今视明,犹昔日以明视元耳!
而且,南企仲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但是傅青竹自个也猜到了,那便是:
“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不为所动
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
那傅青竹先责以大义,眼见不好使,便立刻转换角度,笑道:“虽说天道轮回,但是轮到谁,不轮到谁,还得各凭本事!”
“昔汉末张角三十六方俱起,势力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然终病逝广宗。”
“唐末黄巢破明军高骈,据两京,立文法,建伪齐,却终魂断虎狼。”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此亦天意耳,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洞见耶?”
“今舜王势力虽盛,然外不能破官兵,内不能服众贼,早晚祸起萧墙,岂非张角、黄巢之辈欤?”
“小子,你这空口白话,可做不得准!”南企仲闻言嘿嘿一笑,不由开口嘲讽道。
南企仲这话一出口,傅青竹终于确认自己先前的猜测,原来这“顺贼”果真的收服了治下的士绅。
这怎么可能?
只不过短短几个月,还做了屯田清理之事,这些人怎么就能够死心塌地呢!
傅青竹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想,但是口中却笑道:“不曾想,堂堂南氏却甘为‘贼寇’走狗!”
“放肆,竟敢如此辱我,莫非你今日不打算走出南府!”南居业闻言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威胁道。
“若能劝得令尊回心转意,报效陛下,傅某葬身于此,又有何妨?”不意傅青竹微微一笑,巍然不惧。
“好,好个年轻人!”南企仲闻言不由抚掌笑道,“不过年轻人,你想葬身我南家,只是恐怕我南家坟地里也没有给你的地儿。”
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不需要说的那么直白。
傅青竹这一席话是在试探南氏的底线,而南企仲的回答便是南氏的答案。
看似一句玩笑话,实际上南企仲这一句话直接表明了南氏和义军合作的底线。
“这……”傅青竹闻言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
如今南家依旧还有南居益和南巨仁两位才俊在大明任职,“顺贼”对此也不予追究,想必两者之间所以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合作协议。
这种协议,是南氏权衡利弊以后,做出的最佳选择。
如果自己非要逼迫南家在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恐怕最终会适得其反。
这就是所谓的“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别想得到”。
大明朝廷这几场仗打的跟狗屎一样,以至于现在在地方世家大户眼中没有太多合作价值了。
不行,不行,事情不能这样下去了!
想到此处,傅青竹不由冷笑道:“南氏坟地里有没有我的地儿,我不知道,但是有没有‘舜王’的地儿,那可就说不准了!”
“哦?此话怎讲?”南企仲闻言也不生气,不由笑着问了一句。
南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中立,只要双方做的不太过分,等到天下安定,今天失去的明天一定会补回来,故而南企仲丝毫不慌。
“‘顺贼’暴而无威,淫而好色。”傅青竹图穷匕见道,“其用人也,亲贼寇、降将而卑士人。早有贼酋李自成一干人等不满其久矣。”
“今率大军十万,顿兵于太原坚城之下,不得寸进。故而人心惶惶,多思后路。”
“不瞒您说,数日之前吾正在榆林,勾连此人。双方约定,期十日后俱反。”
“那闯将李自成麾下有精兵五万,皆为百战雄师,挥师南下,捣其巢穴。”
“到时候,那‘顺贼’首尾不能相应,败亡可知矣。难道南氏还要准备和他一起陪葬不成?”
“父亲?”南居业听到此处,不由大吃一惊,不由扭头向南企仲望去。
“空口白话,多费口舌!”不意南企仲摇了摇头,下令道:“送客!”
“大司农?”傅青竹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南企仲竟是这般反应。
大司农乃是户部尚书别称,南企仲致仕之前曾担任过南京户部尚书。
傅青竹以此呼之,实则是在提醒南企仲自己的身份地位。
“孩子,教你学个乖!”不曾想,那却南企仲站起来淡淡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有时间在陕西地界多走走,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至于起兵之事,毋须多言。且不说那李将军反或不反,单说这西安城,恐怕也未必那么好拿下。”
“‘舜王’麾下有结义兄弟二人,仿若关张,最为忠义。其大兄陈长梃,勇不下关圣而无其傲;二兄萧擒虎悍不下桓侯而无其暴,有此二人在此,反亦何足道哉?”
“又有张慎言、吕维祺二人为其筹划,一主河南,一主陕西,为其治百姓、征赋税、输粮饷,以为长久之计。”
“即便偶有小挫,亦不足伤筋动骨,阁下何必多费口舌耶?”
“退一万步说,即使乾坤反复,江山易改,我南氏一有学田,二有族学,他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又何惧之有?”
傅青竹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