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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拧碎了内丹,宏大妖力冲入羽国的地脉,延续三百年的龙气。
她虽然是通情达理的妖怪,但她还是会生气。
她挖出了他的心。
他没有抵抗,所以挖出来的时候还很新鲜。
快吃吧。他说。
她很认真地吃掉了。
跟我一起走吧。他临死前说。
她拒绝了。因为君王利用了她。
君王大笑。
难道我们不是彼此利用吗?
她说不是。
他不信。
各凭本事吧。
我不后悔召唤你。
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凤鸣之祭。
如果有呢?她反问。
如果有,那又能说明什么?
羽国重获新生,我已经赢了。
我会吃掉你的魂魄。她说。你不再有来世。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了。
他笑了。
哈,那就吃饱一点吧。
然后他死了。
之后的一百年妖怪留在他的墓室里。因为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去。她跟他那么熟悉了,妖怪的记忆力又很好,从初见开始回忆到现在,也不过才三遍。她还是想不通。一开始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利用她,后来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最后她想不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凤鸣之祭。
如果有,他不必去召唤她。
如果有,他真正输了。
输掉作为一个凡人的无数轮回。
说完了,她顿了顿,问:这个故事怎么样?
上官鸿信略一沉吟,说:很蠢。
碧玥笑出声来:你也这么觉得对吧。也是,我看你和策天凤是一样的哦。
上官鸿信阴沉了脸色。
碧玥凑近一点,作势嗅闻。
嗯……它正清冷而高傲地燃烧着呢。
有什么方法能让凤息如此强烈地存在呢?
她深水般的眼眸看向上官鸿信。
你已经得到了他,不是吗?
你会那样对他吗?像鸢王对我那样?
上官鸿信冷漠以视。
倘若我要,你会告诉我那杯酒的配方吗?
碧玥摇头。
跟鸢王相处的岁月里,我学会一个道理。
人族有十分善变的心意。
他们有时很脆弱,喜欢自欺欺人,但有时候把事情挑明了,又坚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将一注细香放于桌案,笑道。
你给了我凤鸣之祭的答案,我也给你一个答案。
需要答案时,点燃此香。
切记,想得清楚些。
碧玥望了望燃起的香,轻轻摇头。
果然,人族总是喜欢拖延到最后。拖无可拖。
她又看了看上官鸿信。他眉间戾气比之当年重了许多。
你改变良多。
是好事,这会活的轻松点。虽然,也死的快一些。
我不指责别人,我是通情达理的妖怪。
她端坐在上官鸿信面前,仍是旧时的礼节。
说吧,想问怎样的问题。
上官鸿信放平手掌,望着拇指上幽绿的扳指。
我想知道……鸢王对你的意义。
意义?
碧玥蹙眉。
意义的问题,为什么要问一个妖怪。
我不想纠缠你们人族的问题。他利用了我,我被利用了,就是如此简单。下次吸取教训,对人族多点戒备就是了。我要报复吗?我已经吃掉他的心了。再怎么说也是妖怪,何必跟凡人一般见识。当时再生气,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
再过几年,也就忘了。他没有让我记得的价值。
上官鸿信凝住目光,瞬息的洞彻。
那么,你为什么还叫碧玥。
碧玥静了一霎,而后微笑。
因为我是通情达理的妖怪。
他给我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有后面的算计。
我与鸢王,策天凤与你,完全不同。你不必用我的态度去揣测策天凤的心意。
碧玥嗅了嗅空气,莞尔一笑。
又过去了十年。你身上的凤息依然持久而浓烈。也许是他更舍不得你。
气衰症:病人外表与常人无异,实则气弱血虚,以汤药,以针灸,以药浴,百法试遍,无力回天。
——《疑难杂病录》
你不恨他吗?上官鸿信问道。
无必要。
碧玥淡淡然。
你太看轻我了。
我不会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她笑了一下,某种灵巧的狡黠。长生给她洞彻尘世的眼睛,却还没有泯灭她内在的生机。
凡人啊。她看着上官鸿信。你真的不懂什么叫做长生。
策天凤在羽国呆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二十年就算漫长了吗?二十年对妖怪来说只是一眨眼。闭上眼睛,潜修,再睁开,改朝换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怎会恨他?恨一个没有生息的死人?还是恨一个没有来世的孤魂?我的恨,很珍贵,不想浪费。
什么是长生?上官鸿信反问。
碧玥凝眸忖思,她说:长生,是一个谜题。
这是鸢王死去的,将翊地划给上官鸿信做封邑。
堂兄。
临走时鹭王突然叫住他。
上官鸿信静候他的提问。
身为帝王,除了凤凰的踪迹,其余他都不该问。
你……还会回来吗?
问出这种问题,上官鸿信只觉失望。
如果你想坐稳这个位置,最好是希望我永远不要回来。
可……堂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坐上那个位子,你早已众叛亲离。
上官鸿信将策天凤的教导原封不动地转交。
你是王。
不必怜悯自己。
当然,也不用任何人来怜悯你。
他转身欲走。
堂兄。鹭王大声喊住他。
我没有你那么适合做王,但我会尽我的努力做好。
上官鸿信回眸看他。天光从一束束窗格里挤进来,在触到他时四分五裂,不胜其寒似的,堪堪划亮他的衣角。
真遗憾……当初登基时,我也这样想。
他拂袖离去,留给羽国一个飘渺的背影。
有关上官鸿信的记载,止步于此。
旅途漫长,行到翊地时已下了雪,天地铺成银白,是一种可喜的清净。上官鸿信坐在廊下烹煮香茶。屋内白雾腾腾,帘外白雪纷纷,依稀记得,当年他和霓裳离开翊地,前往羽都,启程时亦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
那一年,他十七岁,霓裳更小。他们都以为会永远留在那座宫殿。
想不到,二十年后,他还是回到了故乡。
你在想什么。
策天凤支起身来,狐裘从他肩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脊背。
依然没有任何痕迹。
奇闻。上官鸿信不由挑眉。
老师也会在意我想什么?
上官鸿信将散在桌案边的衣衫递给他。策天凤捡拾一番,可用者寥寥,只得罩上外衫。上官鸿信见他单衣赤足,望一眼地上狐裘。
我不冷。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