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受伤忍痛不让静看出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1 / 1)
石澳的渔船工厂发生帮派动乱。
若有热心市民call来,阿sir得先问一句械斗还是开火。只是械斗,甚至毋须动用警力调停,因实在太过平常。
一九九七,香港回归已成定局。大陆政府严厉打击黑社会势力,不管曾经是呼风唤雨的龙头帮主,还是最低末古惑仔,一律都要“改过自新”,从事合法经营。为在好日子到头前积累足够资本,各帮派势力为争夺地盘,势同水火。
自从一年前简凌东被公司委派去苏格兰总部,社团如发生紧急事务,都有佟天晋管住。他最落力了,应付此等场面,早有经验。然而他因先前犯下大错*,自请开香堂受罚,如今还在家中养伤。
祁静得到消息,即刻带人马赶到现场。
工厂不仅用来制造船舶,还有更隐秘用途——言记先前拢得的所有军火,都存放在第二仓库,unity之后,理应“奉献”给公家。
此前,言记手下荷枪实弹闯入中西区某餐厅,当晚新安会成员无一幸免。死者已矣,可如此数量一批枪支,郑贤不可能不在意。此行目标明确,应当就是冲着这批军火来。
祁静不知想到什么,有一瞬失神。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言记太子性情陡转,许多社团事务,务求亲力亲为。鸿哥看管仓库许多年,知道事态严重性,同小弟奋力抵抗,见祁静带人来,喜出望外。
这次对方做好充分准备,一队人马先行,另一队则埋伏在附近,趁言记众人松懈疲惫之际,现身突袭。虽还能抵抗一阵,但时间拖得越长,情势就越发不利。祁静下达指令:“不行的话就开火,引来警察也没关系。”
寻常黑社会争斗,警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旦涉及枪支,后果则可大可小,尤其在如今特殊时间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选择动枪。鸿哥一瞥少东眼中森然冷意,后知后觉察觉祁静与从前的不同。
酣战之际,只听有人喊,“少东!”鸿哥眼尖,望见潘六一带着言记弟兄赶来——他先前是九叔黄礼德的得力下属,九叔收山养老后,他也步步高升。
祁静一见来人,便知祁棠也来了。
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五分钟后,身穿o记背心的探员赶到现场。事件经过有待认定,在场无论言记还是新安会骨干,都要配合接受调查。
祁静坐在破旧木箱上,检视身上伤口,基本都是轻微擦伤破皮,处理只需碘酒和ok绷。潘六一蹲在地上抽烟,忽然腾地站起来,讷讷叫了声“老大”。
祁静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地整理他的衣袖,并不看向祁棠。
“你有无受伤?”不知为何,祁棠声音有些沙哑。
“如你所见喽。”
祁静偏头,细细扣上一边袖口,接着是另一边,从无如此慢条斯理。
一旁潘六一的目光却离不开老大。虽然祁棠好好地站在那里,看起来也并无异样,可无端觉得他羸备支离。不自主地担忧:“老大,你还好吧?”
祁静心中一动,视线不受他驱使,下意识去寻祁棠身影。他嘴唇淡无血色,祁静忽然想起警察来前,外面传来过一声枪响,于是飞快在他身上扫视一遍。
还好,并无血迹。
祁棠笑一下:“我能有什么事?”
是啊,祁静想,他有那么多手下保护,肯定无事。
潘六一挠挠头,他也说不上来为何也会有这种担忧,“老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少东在。”
“你走吧。”不等他答,祁静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一会儿警察那边我会去应付。”
祁棠偏过头,握拳轻咳几声,有淡淡血腥味。
半个钟头前,他率手下赶到,先命潘六一领人去保护祁静,余下人员清理负隅顽抗人员,身边只留下坐馆何冲与几名小弟。
何冲听得里头打斗声渐息,猜想情势已近尾声,正欲进去探查,倏地从工厂内奔出新安会古惑仔。他们许是听到警车渐近,欲趁乱逃走,想不到在院中又撞上言记之人,旋即拿出搏命架势。
何冲那时其实看到了——
手持铁棍古惑仔,某个时刻在祁棠身后,用力地挥舞下去。
何以他当时没有出声警示?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祁棠死了呢?
当年祁棠夺位,他并不是自愿投诚,只是迫于情势的不得已。祁棠坐上老大位置,便提拔了自己一众得力下属,现在又看重简凌东那野小子,倒是自己,在言利手下兢兢业业这些年,熬到头发花白,到头来仍只是个坐馆。
不是没有想过,要是祁棠有一天从那位置上跌下来……
后背狠狠地被敲了一棍,祁棠眼前发黑,跪倒在地,但凭借几十年前身体记忆,回身拔枪、上膛、扣动扳机。
二十几岁他在言利手下时,功夫身手在社团里也属不错,然而后来替言利挡下一刀,险些丢命,自此伤了心肺,也不能够再冲在前面打打杀杀。不过,他的枪法仍是一流。
古惑仔倒地,死不瞑目。手下即刻将其余几人制住。
危机解除,紧绷神经稍一松懈,疼痛便如潮水,自后背一直漫至前胸。胸腔如灼烧一般,呼吸间似有血腥气。祁棠脱力地倒在地上,断断续续咳嗽,因疼痛,每咳一下都如同酷刑。
何冲装模作样过来关心,摇撼他:“老大,你怎么样?”
祁棠低低地闷哼一声,缓了许久,疼痛依然没有减轻。只是想到祁静安危未卜,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待眼前黑雾稍散,才在何冲搀扶下慢慢起身。
“阿静,”他深呼吸,掩饰住自己的虚弱,“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
潘六一在一旁不敢做声,但觉自己应当离开他父子二人对峙现场。
还是因佟天晋受罚,他才知道的那件事——少东同老大产生隔阂,便是因为少东朋友的意外。
原是言记同新安会之间的宿怨,只因少东的朋友恰巧在现场,成为黑帮火拼的无辜牺牲品。
“我真的不知还能做什么——”
祁静猛地站起来,“是,人也罚了,还能怎么样,总不能真的一命抵一命,对吧?”他说完,冷笑变作苦笑,过了良久,低声,“可是家慈他死了啊。”
一字一句,在祁棠心上敲打。他阖眼又睁,苍白的脸更白,“是我的错”,潘六一从未见老大如此心灰志堕模样,祁棠很低声,“dada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祁静别过脸。
难道愧疚一下,人就会死而复生?其实他怪不了任何人,但在他的立场,无法不去恨他爹地。
这样的日子要到几时?他和郑贤还要斗到几时?下一次出事的又会是谁?
祁静忽然十分厌倦,望住祁棠,像是赌气: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