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节(1 / 3)
“用药?朕又没病,用什么药!”老皇帝冷冷说道。
老皇帝突然来这么一句,让胡德顿时一愣,抬眼正撞见老皇帝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顿时便一个哆嗦。
还不待解释什么,老皇帝已然把注意力放到那个小宦官身上,当然,重点在托盘上端着的那碗药上,还微微冒着些热气……
“这是什么药?”老皇帝问道。
胡德不敢怠慢,应道:“回官家,只是一些调养身体的补品,王勐太医开的方子……”
“你!”闻答,老皇帝抬手指着那名宦官,吩咐道:“把这碗东西喝了!”
小宦官脑子显然没转过弯儿,愣在那里,竟然瞧向胡德,一副请示的模样。那眼神,看得胡德毛骨悚然,自然不是因为这宦官,而感受到了身后那令人脊背发凉的怀疑的视线。
不假思索,胡德冲那宦官斥道:“你这蠢材,还愣着做甚,官家的口谕没听到吗?你想抗旨?还不快喝!”
被这么一番呵斥,那小宦官方才反应过来,慌手慌脚地拿起那碗补药,迅速吞入腹中,少许从嘴里溢出沾湿衣衽,最后碗里只剩下点药渣子。
药喝完,小宦官浑身僵硬地候在那儿,胡德也是忐忑不已,老皇帝则一言不发,凝视着那小宦官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老皇帝方摆手道:“好了,都退下吧!记住,朕没病,今后也不用再给朕熬什么补药了……”
“是!”
走出泰康殿,小宦官还端着瓷碗,略显无措。胡德也是惊魂甫定,瞥了他一眼,眉头紧锁,思忖少许,方道:“你今后不要在御前伺候了!”
“大官,小的……”闻言,顿时面色一变,一副不大乐意的模样。对于他们这些奴仆来说,能在御前伺候,可是莫大的荣幸与机遇,在他看来,胡德这简直是要剥夺其前途富贵。
而胡德也算饱尝宫廷冷暖变迁,哪里看不出此人的心思顿时斥道:“你已然引起官家不适,若不想要命了,可以留下!”
听胡德这么一说,小宦官脸上闪过惧色,但更多还是一种犹豫,几个呼吸的功夫,语气稍显委屈地应了声是。
待其离去,胡德不由悠悠一叹,作为贤妃身边出来的老奴,正常时候是没有多少坏心眼的,因此,对于那小厮,他确实抱有爱护之心。
只不过,对方显然不能理解。年轻人见识少,知道御前侍候的尊荣,只知道离皇帝越近越受宠、地位越高,而不到脑袋落地的那一刻,他们是很难理解“伴君如伴虎”这个简单而朴实的道理。
老皇帝适才的表现,连胡德这样久于世故的老阉都感到危险,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内侍。那表情,那动作,那些问题,无不指向一点,老皇帝怀疑药有问题,怀疑有人害他……
这样的情况,让胡德这样的人,都难免有不寒而栗的感觉。回首望向泰康殿,盛夏阳光下的殿室,正是一片流光溢彩,但带给胡德的,却是深深的恐惧。
“哎……”
胡德又重重地叹息一声。如果不是怕老皇帝猜忌,乃至直接被杀,胡德还真想请命,回到折贤妃那边,老皇帝这边,待着实在太煎熬。
有的时候,胡德甚至会产生疑问,如喦脱、王继恩者,是怎么伺候三四十年,并且在那漫长的时光中,始终得到老皇帝的信任。
当然,胡德对此还是有答案的,今日之老皇帝,与当年之刘皇帝,实在不可同日而语言。而能够让胡德这样的宦官,都生出远离老皇帝的念头,由此想见,老皇帝如今的问题有多“严重”。
自从罗山县视察回到行宫后,老皇帝就病了,病得还不轻,是一病不起,整天病恹恹的,一张脸丧得过分。
身边伺候的内侍吓得不行,几名太医也是紧张不已,然而数度诊断,太医轮番上阵,得出的结果都差不多,老皇帝身体除了疲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有也是之前那些老毛病……
但看老皇帝的表现,一点都不轻松,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老皇帝是心病。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对太医们来说,可就是个要命的难题了。
且不说世上有无能给皇帝疗心的人,即便有,又有谁敢?治心,那就得揣测圣心,乃至模拟圣心,欺君大罪了。
这世间,恐怕只有长受老皇帝敬重的陈抟老祖,有这个本事了,然而,陈抟老祖未必愿意趟这个浑水,老皇帝也未必不敢杀之……
于是,一干太医,只能给老皇帝开一些药性温和的补品,不敢保证有什么显著疗效,但起码不会过于伤害龙体。
就这么,老皇帝已然喝了二十来日的药了,基本每日一份。然后,在今日,出现了泰康殿中的那一幕。
直说出来,有些犯上,是大不敬,但在胡德心里,已然认定,老皇帝这是“病情”加重了。今后,必须得小心行事,心里,也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
老皇帝的病倒,在随驾大臣中,难免造成影响,可谓猜疑大起,关怀圣躬安康者,数量倍增,前来请安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而所有人中,最能体谅老皇帝“心病”的,恰恰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孟昶。
不少仆人都发现,近来老主人喜欢笑,开怀大笑,甚至笑出眼泪,大概就是从老皇帝巡视回宫后。
至于孟昶出现这种异样的原因,还在于老皇帝在罗山县衙的“壮举”,那篇《诫谕辞》也勾起了孟昶那久远的回忆。
不得不说,孟昶虽作此文,但他感触最深、理解升华,却是在投降亡国之后,在寄居汉京之时。
时隔三十余载,孟昶已然年逾古稀了,却突然听闻老皇帝郑重其事重提他写的旧文章,在那刹那,孟昶还真有些“感同身受”的体会。
老孟昶之所以笑,笑得眼泪哗哗,却是在内心呐喊:你也有今日!
最后的旅途1
烈日炎炎,老皇帝却没有一点畏忌的模样,就那么平静地躺在泰康殿的殿台上,一张软椅,一件轻衫,袍带也没系好,袒胸露乳的,下沉的赘肉依稀可见,鞋袜也没有穿,一双微微变形的脚翘在空中晃荡着……
更与老皇帝气质不相称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把素朴的蒲扇,居然自己在扇,力道略轻,连头发丝都没飘动。
“官家,雍王殿下求见!”
“宣!”闻言,老皇帝有了明显的反应,手微顿,吩咐道:“给雍王也搬张躺椅!”
“是!”
作为老皇帝最亲最爱的弟弟,泰康宫这种好地方,老皇帝自然不可能忘记刘承勋。未几,刘承勋前来拜见:“臣参见陛下!”
刘承勋大概也是老皇帝态度最不掺假的人了,偏过头,冲他笑笑,手一指:“坐!”
“谢陛下!”
很快,泰康殿前便躺下来两个老头,一个不修边幅,一个要明显拘谨得体些。蒲扇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扇动着,老皇帝语气随和地问你道:“三郎,你终究还是来了!”
“陛下身体不爽,臣前来拜望,理所应当。”刘承勋的声音也明显苍老许多。
“外面又起流言蜚语了吧!”老皇帝冷冷道:“即便已经远离皇城宫阙,仍是这般多是非,这么多莫测人心,不得安宁!请求觐见的那些人,有几个是真心关怀朕的身体,都是些居心叵测之徒!”
听到老皇帝这不近人情的话,刘承勋只是稍加沉默,然后轻叹道:“陛下而今感觉如何了?”
“不过心情略感郁闷罢了,却被一些人传成天大的事,挑拨是非,撩乱人心,若非潜怀异志,怎会那般上蹿下跳……”
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