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节(1 / 3)
“是!”这样的吩咐,对此时的喦脱而言,简直是仙乐,惊喜反转太多,也不多想了,立刻应道。
说完,便恭恭敬敬地退下銮驾,很快,又响起一阵快马而去的蹄声。听着那逐渐远去的动静,刘皇帝的目光冷漠极了。
就在当日,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城使王继恩,死于诏狱。这对皇城司的影响是巨大的,一场堪称伤筋断骨的大整顿,随之展开,王继恩的徒子徒孙、心腹手下们,大多在后续整饬中被法办。皇城司由此声势大跌,但刘皇帝却说,从此之后,轻装上阵。
这样的变故,让旁观者瞠目结舌,很多官僚都不知道该不该喜,喜的是这一权阉死了,皇城司势衰,但这似乎并不是他们这些忠臣的努力,不过总体而言,还是该高兴的。
而没过几日,在刘皇帝五九大寿到来之前,横行内廷的内侍监、内侍行首喦脱,在执行刘皇帝一项普通差遣的过程中,人也没了,没得更突然。宫中传言颇多,但喦脱死了是确凿无疑的事,并且怎么死的很多人心里也都有数。
杀王继恩的原因,自不必多说,至于说喦脱,则要隐晦一些,但相比之下,喦脱是有些冤的。说开了,也就是一些诛心的原因,喦脱当然也干了不少犯忌讳的事,尤其在近些年,但真正让刘皇帝起杀心的,还是此人让刘皇帝察觉到了那颗不安分的心,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推波助澜……
当然,王继恩诏狱中的话,也同样提醒了刘皇帝,可谓杀心骤起,剧烈发作。
事实再一次证明,在刘皇帝的时代,难以出现一次不杀人、不流血的政治风波……
终罢西征
或许有些让人讶异,王继恩与喦脱相继死后,刘皇帝是好生伤感了两日,甚至在无人的地方默默流了些眼泪。他哭的,或许并不是那两名老奴,而是过去几十年的回忆以及大好时光,毕竟,那二人是真正见证着他刘皇帝是如何走到当下的……
有些几十年的习惯,真不是轻易改变的,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人已没了,刘皇帝在这几日间,支使内侍之时,仍旧忍不住唤喦脱的名字,这既让身边人惶恐无措,也平添哀思。
喦脱之死,对刘皇帝个人生活的影响同样是很大的,找一个替代者不难,难得是如何让刘皇帝习惯,但偏偏,他是大不习惯。
新的内侍行首名叫胡德,乃是秋华殿折贤妃的近侍太监,被刘皇帝强行讨要过来的,显然,刘皇帝信任的并不是此人,而是折贤妃。或许就连刘皇帝自己都意识到了,在故人凋零的当下,能够让他放心信任的人,连凤毛麟角都没有了,折贤妃显是其一。
因为此事,还惹得高贵妃吃了飞醋,毕竟如今高贵妃主持后宫事务,虽无皇后之名,却有其实。皇帝需要近侍,怎么着也该问问她的意见,即便退一步,贤妃能调教好奴仆,她秋华殿的人,难道就不够忠诚,就侍候不好官家了?
胡德也是资深太监了,还不满五十岁,年轻力壮的,“业务素质”就更不用提了,更重要的是,有一股敦厚端正的气质,一看就是贤妃身边出来的人。
但,人再好,也不是喦脱,这就是最大的区别。同时,关于自己身边的侍从掌班制度,刘皇帝又进行了更为严密、周全的改进,其中最基本的一点原则,就是不得单人侍驾,尤其在他就寝之时,任何人单独靠近御榻,不论何由,即刻处死。
就是召后妃侍寝,也得有两名宫娥在旁看着,当然,以老皇帝的身体,早已是有心无力,那活儿早就不灵光了……但制度原则,就是如此。
刘皇帝这种种的规定安排,就反应出一个心理:总有刁民想害朕。王继恩临死前的提醒,作用是很大的,那被奴仆刺杀的辽国皇帝耶律璟之下场,的确值得引以为戒。
当年,消息传来之时,刘皇帝就已经有所警惕,同时总结其中的缘故,因此对于身边人,刘皇帝还算是宽厚的。但是,对于如今的老皇帝来说,连喦脱、王继恩都杀了,那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不怀疑,所以,哪怕辛苦麻烦些,该防还得防着……
刘皇帝能接受自己老死、病死,绝不甘心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意外”致死。刘皇帝如今这等晚年心态,怕是无人能够体会,同样的,也很难为人想象,老皇帝已魔怔到如此深重的地步。
刘皇帝近来的心情显然很差,看起来郁郁寡欢的,人也更加苍老了,就像一根快要烂到心的朽木。但这根朽木,即便腐烂了,也仿佛带着剧毒,更加让人畏惧。
旁人如何感想,刘皇帝已然浑不在意了,但有心无力的感觉,他却也品尝愈深。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怀疑自己还能否压服群臣,就越猜忌是否有人藐视天威、兴风作浪,就越要折腾出点动静,以显示他的存在。
这种心理,显然比从前还要严重,而若想让刘皇帝安分下来,恐怕得等到他折腾不动为止了。而与其他爱折腾的老皇帝相比,刘皇帝最大的不同,大抵是他在更多地折腾勋贵及官僚,对于普通小民,是尽可能不去打扰。
当然,这或许只是刘皇帝不太准确的自我认知,具体情形如何,看看今时之西北、西南,看看河陇、高昌、川蕃地区的局势,便有答案了。即便是安东,若无朝廷的供血支持,若无刘煦以大毅力、大才干苦心经营,安东未必是当下的安稳局面,极大可能会是大汉另一个流血点。
对这一点,刘皇帝显然认识得并不到位,因此,每每沉寂一段时间,就忍不住跳出来折腾,年纪越大,反不如青壮年时期沉稳镇定,就是这么个道理。
三月初五,距离刘皇帝寿诞就只有一日了。嘉庆节,年年都在过,但最近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没过好,整体氛围不到位。但今年,却是明显大操大办了,似乎想通过一场喜诞去一去晦气。
当然,最重要的,这是刘皇帝五十九周岁,正式跨入花甲之年的关口,具备一定的特殊性,大肆操办一番,也是理所当然。
宫廷内部,已然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了,各处都在张灯结彩,贴寿幅,请扫宫室路面,整个一派忙碌之景。当然,整个西京城,乃至整个大汉,也都是如此,至少从新任皇城使张彬的舆情汇报中可知,京畿士民们都是“喜气洋洋迎嘉庆,高高兴兴贺寿诞”,洛阳城百姓俱是喜笑颜开,可比宫廷内要热闹得多得多。
张彬接替王继恩担任皇城使,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毕竟,刚发生了一场伤筋动骨般的大变故,规制、职权上又有大突破、大调整,需要一个资历足够又熟悉事务的人主持局面,不适合另外调人,于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张彬得以扶正,成为新一任的皇城使,成为又一个宫廷内外的风云人物。
副使与正使之间,只有半级的差距,然而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上,方才感受到其中的天差地别。当然,眼下的张彬可不敢太得意忘形,毕竟王继恩的下场可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他还不像王继恩与刘皇帝有那样深厚的主仆之情,至少不敢在初上位时表现得太跳脱,安安分分,兢兢业业,摆出一副勤恳任事的姿态……
暮春的阳光格外明媚,照得人心情都愉悦不少,刘皇帝拄着竹节,在太子刘旸的陪伴下,信步于宫市御道间。
手中的竹杖,已经使用快两年了,哪怕取材优质,平日里又有细心的保养,仍旧看得出陈旧,或许是用顺手了的缘故,刘皇帝就是舍不得换。
竹杖支在地面,“哒哒”地响着,刘皇帝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刘旸叙着话:“听说你们打算安排王明担任京畿道布政使?”
“是!正欲就此事请示陛下批复!”刘旸颔首,解释着政出之由:“王公国家柱石,忠诚勤恳,劳苦功高,河西之弊虽有谬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