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节(1 / 3)
不过,他面对的是刘皇帝,是执掌天下数十年的一代帝王,是对天下苍生生杀予夺的独夫民贼,利益固然是他行事的准则,但绝不是唯一,有的时候,个人的好恶心情,也能决定一件事的结果。
比如此时,刘皇帝面对韩德让的恳切陈词,刘皇帝便显得格外冷淡,话也直白:“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毫无价值。你代表契丹前来,虽曰臣服,却必是对大汉有所求,说点实际的吧!”
听刘皇帝这么说,即便以韩德让的脸皮,也不免尴尬。这大汉皇帝表现得太犀利了,总是带有攻击性,没有给人一点中庸的感觉,究竟是随性而为,还是已然刚愎自负到一定程度了。
迅速摒除脑海中的杂念,韩德让犹豫了下,方才诚恳道来:“不瞒陛下,契丹对大汉,确有所求!臣等祈求陛下,能开边禁,再设榷场,让大汉与契丹国民自由贸易,漠北所缺之盐、茶、酒、粮,能不再限制。
同时,乃蛮人野心勃勃,正在不断壮大,域北室韦也在不断南侵,早晚必有害于大汉,契丹愿与大汉携手,并力抗拒驱逐。”
“呵呵呵……”听他说完,刘皇帝又乐了,几乎是以一种嗤笑的语气道:“怎么都是契丹对大汉所求,大汉又有何好处啊?”
“回陛下,契丹愿与大汉盟誓,永远臣服大汉,岁贡不断,永不相叛!”韩德让郑重道:“另,若得陛下怜悯,臣代我王求取大汉公主,结为婚姻之国……”
“你们倒是好算计,也未免想得太美好了!”刘皇帝冷冷道:“婚姻之国,过去不是吗?该撕破脸皮的时候,何曾留情,该打仗的时候,同样性命相搏,不留余地!
朕不妨实话告诉你,过去两国相抗时,契丹还有求得一纸和约的机会,如今,你自己掂量一二,漠北有这个资格吗?”
刘皇帝赤裸裸地表现出一副恃强凌弱的姿态,让韩德让脸色微白。他此前虽然卑微,但实则有些装,始终保持着他的风度,有点为国受辱、甘之如饴的意思。
此时,在刘皇帝的冷言冷语下,韩德让仿佛丢下了最后一点脸面,五体投地,用力叩首道:“小国不敢恶大邦,臣此来,只求陛下怜悯宽恩,若不准,也只有任由大国,不敢怨言……”
见韩德让这番姿态,刘皇帝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琢磨了片刻,道:“你的来意,朕明白,至于准与不准,朕还需考虑,你退下吧!”
“臣告退!”对此,韩德让既有释然之感,也有失望之情,但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乖乖听话,恭敬告退。
“还有,听说你近来,常游东京,既然喜欢,就多留些时日,好好看看,若是看不尽东京风华,等你回了漠北,岂不遗憾……”刘皇帝又慢悠悠地说了句。
“是!”
“契丹……漠北……”待其离去,刘皇帝眉头拧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显然,他有些纠结。
良久,刘皇帝恢复了正常,目光再度锐利起来,对喦脱道:“传萧思温!”
“臣萧思温见驾!”得到刘皇帝召见,萧思温匆匆而来,一到御前,麻利地跪下,动作丝毫不见老迈。
看着萧思温,刘皇帝也不废话,直接道:“契丹使者的来意,朕是收到了,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朕给你一个任务,你传达给漠北,想要交好,想要解禁,甚至想要求取公主,朕都可以同意!
但是,朕也有条件,而这第一个,就是罢免韩德让、耶律休哥等人。称臣纳贡,朕不只图虚名,朕可封耶律隆绪为王,但自此以后,漠北需为汉土,朕可与其自治之权。
漠北必须接受朝廷官吏入驻,协调管理。漠北军队,必须削减,时时接受朝廷检查,朝廷动兵,需受朝廷征召……
先这么多吧!”
“是!臣一定传达到位!”萧思温一边听着,一边琢磨着,心中不由咋舌,这漠北若是同意了,恐怕就真成大汉附庸了,这恐怕比直接出兵征讨好处更大啊。
刘皇帝则呢喃道:“现在的契丹,朕可还不满意!”
《桃兰赋》
明亮的阳光透过门窗帘幕进入崇政殿内,照在刘皇帝身上,殿中显得很空旷,诸多繁杂的装饰物品都被收起来了,原因是刘皇帝看着不爽。
随着年纪的增长,老皇帝的脾气也不免多了几分乖张随性,有的时候会对一些细节格外注意,甚至让人感到莫名,皇帝越老越古怪,寻常人也实在把不住他的脉搏。
比如此时,刘皇帝就命人把御案抬到崇政殿的大门前,而他就坐在门前看书,直接感受着日光的照耀,哪怕额头冒汗,也不在意。有点人虽阴沉,但心向光明的意思。
当然,刘皇帝是不会受罪的,殿中冰室已然启动,案边放着冰帕,摆着冷饮,还有两名宫娥拿着蒲扇轻轻扇动着,那香汗淋漓的模样,却也可人。只是,老皇帝有些心如止水,也没想着怜香惜玉,只顾自己享受着。
刘皇帝正拿着一篇文章在读,名为《桃兰赋》这是今年明池文会期间所作,作者是七皇子吴公刘晖以及李煜,两人合作而成。
明池是东京城内一座普通的湖泊,与汴水沟通,景色虽然秀丽,却无独具一格的风光,不过,刘晖赋予了它特性,连名字都是刘晖取的。从五年前开始,刘晖便纠集了一干博学名士、文人墨客,齐聚明池,饮酒作诗,写文著赋。
几年下来,在东京,甚至全国文坛,都是声名远扬,一年一度,每到春光无限之时,名士云集,堪为一大文坛盛事。
这些年,大汉的文化事业发展迅速,尤其在民间,更呈现出百花齐放之态,诗、词、曲、赋、书、乐、画,各有大家。
仓廪实而知礼节,经济繁荣了,这文化自然而然地就得到了促进。除了官方会举办了一些文艺活动,民间的各种诗会、文会、音乐会也是层出不穷。
而由刘晖牵头举办的明池文会,显然属于后来居上,毕竟那尊贵的身份就有绝对吸引力,就代表了成功的了一半,更何况,刘晖在文学上也确实天赋出众,早就名扬海内。
有才有名又有权,如何不让那些文人墨客望风影从,而几年下来,刘晖的明池文会已经同由皇城司暗中支持的牡丹诗会,并列为东京两大文化盛会。
至于李煜嘛,这二十多年下来,日子倒也平静,大富大贵没有,却也绝非粗茶淡饭,当初纳降所定待遇,朝廷每年照给,从未背诺毁约,短缺于他。
甚至于,连自由都重新获取,或许难离京城,但东京城内已可自由通行。家中,还有一个发妻刁氏照顾,相濡以沫,抛开亡国之君的身份,不谈那些惆怅与凄凉,只作寻常人家,李煜的日子还是很不错,朝廷足够善待于他。
并且,随着这些年李煜所出作品越多,他的名声也是越发大了,当年一首《虞美人》,便引得争相传诵,开封纸贵。而在东京的这些年,也正处于李煜创作高峰期,在其笔下,也着实诞生了一些艺术价值极高的作品。
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那些曾经风光一时占据四方的割据政权,早已湮灭为历史尘埃,也为世人所遗忘。
而唯一的例外,大抵就是南唐了,原因就在于李煜,在于他的才情名气。世人读其诗文词赋之时,就难免不去感受其心理,考究其来历,感慨其出身,这也是笔杆子带来的影响力。
而鉴于李煜在大汉文坛士林间的影响力,不是没人就此表示忧虑,认为这种现象很不好,李煜有借词言志、以文喻情之意,有邀买人心、博人同情之嫌,可谓居心叵测,需要镇压。
提软禁李煜的有,提废他双手的人也有,甚至有直接提议杀李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