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节(2 / 3)
诚地对待着即将由他们亲自剥夺的生命。
朝廷为了这场执刑,给予了最大的重视,不只因为罪犯的身份影响,更因为刘皇帝在上边看着了。
在大汉,有些权力,刘皇帝是始终没有放手的,对死刑犯的最终批示,都是由刘皇帝亲自签发的,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变过。
而依汉法,触及死刑的罪行并不多,除了谋反、欺君、叛国、盗官、杀人以及其他一些情节性质极其严重的犯行之外,很少有直接判死的情况。因此,除了乾祐初期时的严刑峻法之外,在最近的十五年间,大汉每年虽然并不乏各类案件,但构成死刑的,是属于少数。
哪怕是盗官、杀人,也会根据情节严重情况而定,除此之外,对于大部分案件,都是处以活刑的。而活刑之中,主要是流刑与笞刑,而由于朝廷实边的需要,流刑更是其中大头。
当然,换个角度来看,或许流刑比死刑还要惨痛,流边之苦已甚,而那些被流去开矿以及各类工程的,才是最为严厉的,那几乎代表着绝望的深渊,能够熬过刑期的,百里挑一。
因此,这些年来,每每查阅刑部收录的案档,都能发现大量新增罪行,但是大汉各地的监狱牢房,却始终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
朝廷是不养闲人的,更何况是一干犯人了,这也算大汉乾祐、开宝时代的一种特色:空刑狱。不是犯罪的人少了,而是犯人基本都被安排到该去的地方了,那些让朝廷不必顾忌、肆意剥削的地方。
死刑虽少,但是每次出现,都是大案重案,基本都能引起轰动,哪怕只是一些普通的杀人犯。
当然,在过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勋贵、官僚,因为他们犯罪,往往牵涉扩大,且罪行难赦,再加上特权阶级服刑。
集中执刑,在大汉并不算什么稀奇事,然而像此次这般,七十余人,不是权,就是贵,官阶最高的乃至户部侍郎,勋贵子弟之中也有姓符的。
这样的情况,怎能不引起围观热潮,用一个常用的成语来形容,那就是观者如堵。在很短的时间内,集中到南市刑场的西京士民,便逾万计,并且源源不断。
人挨人,人挤人,直接导致附近的宽阔的街道交通都瘫痪了,附近鱼市、肉行等市场也有短暂的歇业,士民们对此番执刑,明显抱有极其高涨的热情。
即便过去有过类似的情况,也绝没有如此轰动,此番京城士民的踊跃程度,已然比得上大型的节庆贺典了。显然,看着那些权贵们人头落地,对绝大多数普通士民而言,实在是一次难得的享受,哪怕是场血淋淋的杀戮。
而早有预见,洛阳府足足派了两百多名属吏、差役到现场配合执刑,巡检司也抽调了两千名士兵到现场维护秩序。
明明是一场肃正国法的典刑,却这般热闹,像庆典一般,没有欢声,却能够让人感受到一种喜悦,权威倒地,仿佛值得庆贺一般。
刑台旁边不远处,还设有一座观斩台,兵丁武装护卫,刘皇帝下诏,着所有在京勋贵以及朝廷除当值之外的所有六品官员,悉数前来观刑。
大概是为了方便观览,观斩台建得够近,也够高,足够让贵族官僚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人头落地的全过程。
与围观士民的好奇、鼓噪相比,观刑台上的大汉上层建筑们,要显得沉寂得多,基本鸦雀无声,一个个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刑台,没有一个表情是轻松的。
明明身处同一座刑场,却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个世界喧闹,一个世界冷静,再加上吸引着所有人目光的刑台,这些要素共同构成一道奇妙的风景线。
观刑也是有贵宾席的,隔得稍远的一栋楼阁内,几面窗扉大方地敞开着,包括几名皇子在内的一批大汉顶级权贵就待在里边。
此处视野开阔,不只能望见刑台,还能纵览街市间的人潮。虽然设了座,但除了年迈的符彦卿、郭威、魏仁溥等几人之外,大部分人都站在窗棂前,同样很安静,少有人说话,似乎也没有人愿意去打破这有些凝重的氛围。
赵匡胤自然也身处其间,身躯依旧挺拔,表情像钢铁一般冰冷严肃,然而其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深重的疲惫。
负责监斩的官员,有些出人意料,刘皇帝特旨,由洛阳府尹赵匡义监斩。这份差事,或许在很多人眼中都不容易,甚至很为难,但赵匡义却始终安然受之。
用勋贵斩勋贵,大抵就是刘皇帝想要的,而对赵匡义而言,他却只当这是一份投名状,一份挽回在刘皇帝心目中形象的投名状。
入定一般坐在监察台上,赵匡义目不斜视,任其喧闹,任其嘈杂,只是盯着刑台上那七十三名即将受刑的犯人。
这些犯人,有个特点,除了都是勋贵官僚之外,就是他们的罪行,都不在主动投案之列,全都是有司一件件给排查侦讯出来的。
或许让赵匡义没那么为难的是,其中没有赵家四弟赵匡美。
随着时辰的到来,随着赵匡义义正辞严地宣读诏文,随着刑筹的落地,随着刀起刀落,在那一声声如潮的惊呼之中,七十三名罪犯,人头滚滚,血染闹市,为这惨淡的冬季带来一抹喜庆的颜色。
刘皇帝有请
杀戮带来的刺激,或许仅在人头落地的那一刹,那人头滚滚,那鲜血淋漓,洗刷着罪孽的同时,也带给围观士民一种惊悚的即视感。
七十三个人,身首分离,变为一百四十六片,恐怖的画面,迅速地浇灭了不少吃瓜群众双目中几乎溢出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惧,一种名为敬畏的心理再度萦绕在所有人心头,人头落地这种热闹,也少有人能从从容容看完。
与之相比,观斩台上的那些权贵们,则更觉惊悚,亲自耳闻目睹之后,才恍然觉悟,他们的权力地位,似乎并没有那么地牢靠,这大汉天下,终究不是任他们肆意享受的。
很多在高位发号施令的大臣、官僚,大抵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脸色被惊得煞白,还有不少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萦绕在脖颈间的凉意似乎加重了几分。
高潮过后,一切都化为平静,热闹看完了,围观的士民们在官府差役兵丁的引导下,陆续散去,惊惧的人群间也再度弥漫着少许兴奋的议论声,总少不了人想要以口舌展现自己的胆气……
刑台之上,北风更显萧索,洛阳府下属的差役充当着收尸人,默默地收容着尸体,等待家属认领,唯有那淋漓的鲜血不避风寒,依旧触目惊心。
“贵宾席”所在,沉默也终于被打破了,见符彦卿等王公脸色有些难看,刘煦主动近前叙话安慰。其他人也都脸色各异,交谈的声音在这楼阁间,明显透着些谨慎。
赵匡胤仍伫立原地,面色已然恢复正常,东平王赵匡赞站在其侧,见着市内散场的景象,轻声感叹了一句:“终是结束了!我也算戎马半生,纵然算不上杀人如麻,但也敢称见惯了生死,但今日这一幕,令人心悸啊!”
“东平王谦虚了,如此小场面,何需介怀,不至于此!”似乎回神一般,赵匡胤偏头看着赵匡赞,轻声道。
闻言,赵匡赞轻笑道:“我却忘了,荣公百战英豪,帅师伐国,流血百里、伏尸盈野的场景都习以为常,自然不以此时此景为意!”
“东平王地谬赞了!”赵匡胤面上不见任何波澜,平静地应了句,显然没有什么兴致。
不过,目光却下意识向赵匡赞瞟了一眼。在不知情人的眼中,或许会把这二者当成兄弟,然而实际上,除了名字相似,根本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即便在大汉的上层权贵中,两个赵家也没有什么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