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节(2 / 3)
入夜,行营之中,随驾宫人、官员方才安顿好,行营之中,仍有些波澜,杂声不断,护驾的军士们分批享用着蒲阴当地提供的食物。
御帐之中,刘承祐却不得歇,稍微擦了擦脸,略净尘埃,稍去乏累。神色沉稳地回到大案后边,看着奉命来见的几名文武。
“诸位尚未进食吧,朕也饿着肚子,入座,一起吧,我们边吃边谈!”指着摆好菜肴的几张食案,刘承祐轻笑道。
“谢陛下!”
应召的而来的,共四人,石守信、白重赞、李浣以及一名身着武德司服的官吏。只是简单的进食,使得帐中气氛很融洽。
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白重赞主动问刘承祐道:“不知陛下,有何事教诲,臣等静听!”
“教诲谈不上,只是有事相托罢了!”刘承祐摆了摆手,看了看白重赞与李浣:“你二人随驾北上的时间也不短了,陪着走过河北大半土地州县,对于自己将来的去处,只怕心中也期待已久了吧!朕已经给你们,选好了职位!”
闻其言,李浣问道:“莫非是祁州?”
“不,祁州的邻居,定州!”刘承祐应道:“朕意,以李卿为定州知州,白卿为永宁军使,替朝廷治守定州!”
“是!”李、白二人,起身应命。
“不过,就任之前,定州的情况,你们需要有所了解!”刘承祐说道,一开口,便透着少许不寻常,令人警醒。
“给他们说说!”刘承祐朝那名荣幸陪座共宴的武德司探事官说道。
“是!”其人闻声,赶忙起身,介绍道:“自前定州节度孙方简卸职入朝后,朝廷以其弟孙行友为永宁军使。孙行友在任两载,屡有涉政,插足民务。并支持释家传道,纵容其蛊惑人心,有妖尼于定州治下,以邪法魅人,括敛钱财,定州之民,争相往拜,竟不能止!”
“这个孙行友,竟然如此大胆妄为?”白重赞有些愕然。
李浣也凝着眉说:“释家之政,朝廷已有规制,岂能容忍妖尼惑民作乱?”
在刘承祐的示意下,那探事官继续道:“据报,孙行友有心整饬,然积重难返。此番,陛下北巡,御驾临近,孙行友心怀忧心恐,畏陛下治罪,已有取州库钱货,率亲近之卒,退望狼山,以求自保……”
探事官的话,让在场的几人,都不禁面露古怪,都乾祐九年了,世间还有如此愚昧大胆之人?事实上,还真有,要说那孙行友对朝廷有背反之心,也不至于,只是疑罪畏罚,而不顾后果罢了。
完了
定州,地处太行东麓,冀北平原西缘,属咽喉之地,扼要之区。多年以来,定州在御防契丹的事务上,起到了极重的补充作用,尤其在扼守太行,支持易州,清理来自蔚州方向的散渗之敌上。
在过去的十余年间,主宰定州的,乃是孙氏兄弟。早在晋辽争锋之际,石晋北方局面逐渐危蹙,孙方简趁势而起,聚民壮,因狼山,固堡寨,以求自保。
其后,在契丹出师南下之际,屡屡率领部下抵抗,侵扰袭杀,多有斩获。当然,那个时候,对于孙方简而言,民族大义,忠君报国,都是次要的,自保求安,才是主要目的。
不过,孙方简其人,也却是有几分勇略,并且胆气十足,一点都不怵契丹兵势,还敢主动去捋虎须,劫夺粮食、军仗等物资。
虽然是小打小闹,但终究把名头给打出去了,周遭之民,闻其名声,多往狼山依附他,晋廷还将之封边界游奕使,令其招徕人马,抵御契丹。后来,孙方简还主动上表晋廷,谏言破契丹之策略,不过结果可想而知,一个小小的边界游奕使,实则被视为匪类盗徒,怎么会在意他的想法与建议。
得不到晋廷的重视,孙方简因而生怨,私通于契丹。契丹那边,当时的重心主要放在石晋的北御大军身上,对于孙方简这支“抗胡”队伍,虽然不胜其扰,但也有些顾不上,也有意收买,稍息其祸乱之心。
当然,也是孙方简手中的实力并不强,其狼山老营,人丁最众之时,丁口也不足万余,与之周旋的也只有定、蔚、易州的契丹人。
即便如此,凭着手中不算强大的实力,孙方简干成了不少事,袭关城,杀胡虏,甚至带人攻破了北边的飞狐寨,使得那座通往幽燕的交通要隘,短时间复归于中原王朝。
直到耶律德光入主开封,建立大辽,封孙方简为定州节度使,寻改封云州节度,让他率众移驻。云州那是什么地方,当时就已被割让给契丹十年,去那里还能有好,孙方简直接表示不伺候,带着自己的部下,缩守狼山自固,伺机而动。
其后,果然被他等到了机会,耶律德光政恶,中原军镇、百姓,群起反击,高祖刘知远又趁势而起,发兵中原摘了桃子,猎其鹿,夺其鼎。
孙方简则因势而动,尤其在栾城之战后,河北契丹势力全面收缩北撤,更是率军收复定州全境,并且再度偷袭飞狐寨得手,置其于汉廷掌控,再无反复,刘承祐因而表奏朝廷,以之为定州节度。
其后,刘承祐继位,孙方简长驻定州,为节度,多有镇戍之功,在乾祐初期的对契丹防御之中,多次配合作战。
前前后后,被孙方简所杀伤的契丹军队,有近三千之众,虽然是多年累积,并且以渤海、奚人居多,但在对契丹的直接作战上,斩获功劳是很大的。
直到乾祐七年,孙方简入朝,缴权还政,归养西京,不久病亡。孙方简死后,定州节度遭到裁撤,朝廷新设永宁军,以孙行友为军使,负责定州及飞狐的守备。
相较于其兄,孙行友此人要平庸得多,见识想法也愚昧得多,本为草莽,随兄长因势崛起,做法多逾规矩,以致定州军政崩坏。当然,这也是藩镇之遗毒,未能清理干净的缘故。
至于妖尼作祟,根子还出在其兄孙方简那里,早年孙方简积众于狼山,为安人心,以香火教义聚其徒众,迷惑洗脑,在早期的时候,还有起到了一定作用。
乾祐三年“灭佛”,定州境内虽有动作,但多虚有其表,给朝廷一个交代,实则暗中维护,有不少佛根深众的人,都秘密前往定州,托庇于孙家的势力。
但在后面的这些年,逐渐壮大,传播教义,也越发猖獗,不作隐蔽,百姓争相往拜,络绎不绝。孙方简在时,还有所控制,等孙行友时,他却是控制不住,再加上人家也在宣扬他孙氏的功德……
“情况你们大概都了解了!”御帐中,刘承祐看着李浣与白重赞,慢条斯理地道:“你们说吧,当如何解决定州之事?”
“回陛下,当厉行整饬,清弊政,收兵权,除贼尼,澄妖言,宁人心,使定州复归于安定!”李浣当即应道,一套一套的。
闻其言,刘承祐只是说道:“这正是朕想要达到的效果,不过,该如何做呢?”
白重赞显然也在琢磨着此事,当即道:“为今之计,需从速拿下孙行友,收缴兵权,控制州政,以免生祸患。其后,自可依照朝廷政制,从容而解,只要局势在掌控之中,纵使有些动乱,不无关于大碍。
如其言,孙行友有率众归狼山以自保之意,虽则愚鲁,但不可不慎。一旦真让其得逞,后果难料。是故,臣以为,事不宜迟,当果断采取处置措施!”
“此言甚中朕意!”刘承祐淡淡一笑,看着白重赞:“这控制局面之事,就劳白卿亲自前往了!”
说着,刘承祐亲自拟写好一份诏书,用印,交给白重赞:“孙行友尚在唐县,蒲阴距唐县不足百里,可朝发夕至,朕与你一千禁军以巡检之名前往,控制衙署,召孙行友前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