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2 / 3)
拱卫东京之重镇,郭卿在任两年,便使境内肃然,匪盗禁绝,秕乱不兴。政通人和,可称上佳!
朕此番北巡,原无意过境,非不满于郭卿,而是将澶州托付于郭卿,朕放心。朕确信,郭卿在镇,足可使上下相安。”
刘承祐这番姿态做得十足,以国士待之,并给郭荣一个“免检”资质。
如此恩遇,哪怕以郭荣平日的严谨沈肃,也不禁动容,起身长拜,感激不已。如此一来,经久未见的那种疏离感,也自然地消散不少。
大概是情绪亢奋而激动,郭荣不禁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刘承祐目光一扫,在郭荣那明显因勤政而苍老了几分的面容间停留了一下,径直起身,将身上穿着的那件夹袄脱下,披在有点错愕的郭荣身上。
没有多言语,坚决的动作,使得郭荣更是感动不已。刘承祐不知似郭荣这样的人,能否真正收服,但是,他已然将他所能想到的收买人心的手段都用上了。至于更多的,刘承祐并不多苛求,也不需要。
不过,在后来,郭荣方知,刘承祐赏赐的夹袄,是皇后符氏亲手缝制的。至于是谁透露的,就有些讲究了。
枢密副使王峻也在帐中,但见刘承祐与郭荣当着众人面,一副君臣相知相宜的场景,心中生起了些许别扭。
天子对郭家有些太过看重了,让他难免嫉妒的心理。郭威为枢相,郭荣为重镇节度,又为皇帝亲信,郭家又有李重进、张永德之类的后辈、故将,颇受重用……
王峻想到了自家事,此前想要提拔一下宗族后生,都找不到一个可堪大用的人。回想到在枢密院中,屡有争权之举,却总为郭威轻描淡写之间压制,王峻心头的酸意更重了。
当夜,刘承祐拉着郭荣彻夜而谈,将南征战略和盘托出,咨其想法。郭荣闻之,兴致勃勃,积极地与刘承祐讨论。
其后,刘承祐又把折小娘子“赶”去别帐,自与郭荣同榻而眠。对郭荣的荣宠,由此可知。
翌日,郭荣带着一种澎湃的心情,辞拜以归任上。
而刘承祐则下令,简单收拾,拔营起行,继续向邺都元城前进。
虽然显得有些拖沓,但刘承祐此番北巡之旅,行程未半。邺都那边,留守临清王高行周,也早早地做好了迎驾事宜。
过邺都
马蹄匀速踩过披着白霜的杂草,骑在马上,前行间,郭荣的身形微微颠簸晃动。身边只数骑相随,作为镇宁军使,一镇节度,郭荣的出行排场就如他的穿着一般,很是简单。
“除了当初灾情缓解之际,属下可从来没有见过使君心情如此这般愉悦!”样貌英俊的潘美驱马跟在其侧,笑着对郭荣道。
“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郭荣微笑着问道:“仲询也能看出我的心情了?”
潘美点头道:“溢于言表!”
舒了一口白汽,郭荣恢复了威严之色,说:“仲询且说说,我喜从何来?”
“使君难道欲以此考我?”潘美顿时应道:“我虽然见识鄙陋,面君之际,却也能看出,天子对使君的亲信看重,那是引为心腹股肱之臣啊!”
瞥了潘美一眼,郭荣面上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只是眼神轻忽地闪了下,以一种莫名的情绪道了句:“荣宠之甚,令人惶恐,我与郭氏何以为报啊……”
郭荣的声音很低,潘美没有听得太清楚,不由投以疑惑的眼神。
郭荣似有思虑,又看向另外一侧面庞间尚流露出稚嫩之色的马仁瑀,少年表情严肃,似在学平日的他,不过耳朵竖起,听得认真。
潘美与马仁瑀都是两年前郭荣被外放澶州之时,投奔从军,为郭荣慧眼所察,发掘于军中,收在帐下,以为亲信。潘美年纪比郭荣小个几岁,但为人沉稳有度,有主见,办事极有条理,跟着郭荣的时间渐长,凡事也多有不俗的见解。
至于马仁瑀,年纪则更小,追随郭荣的时候还不满十五岁,个性豪迈,厌学好武。不过悍将之资已显,经过两年的成长,膂力大增,十分惊人。
郭荣对这二人,很是看重,常带在身边,悉心培养。
把着缰绳轻打在马颈,郭荣想了想,对二人说道:“你们跟在我身边已有两年,澶州虽为大河重镇,然处大汉腹地,天下虽则破碎,以如今渐宁之国势,却实无多少用武之地。仲询素有智略,仁瑀勇武过人,皆当世俊杰,再跟在我身边,只恐耽误了你们。我意举荐你们至东京禁军为将校,谋个出身,建立功名……”
郭荣言罢,马仁瑀当即便急了,脸涨得通红,大声问:“使君这是欲赶我二人走?我二人若有过错,还请使君明言,必改之。还请使君收回成命。”
马仁瑀与潘美,都是早为郭荣的能力、气度所折服,对其突出此言,都是有些不解。
相较于马仁瑀的直白,潘美要冷静些,皱着眉想了想,道:“使君莫非另有考量?还是与此番面圣有关?”
看着凝神思虑的潘美,郭荣对其机谨不由暗赞,却无意做过多的解释。不管如何,为二人谋个晋身,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见郭荣不肯言明,潘美又道:“我二人如今就是使君帐下一走卒,不名一文,纵使到了东京,恐怕也难有出头之日。如欲建功立业,只怕还不如跟在你身边,赚剿匪击贼、保境安民之功!”
“正是!仲询兄说得是极!”马仁瑀赶忙附和道。
显然,潘美与马仁瑀都不想离开郭荣这个恩主。
对潘美的考虑,郭荣直接摆摆手,道:“我父乃枢密院主官,权掌军机,我去信一封,请照看,难道还怕安排不好你们这两小子?”
说道这儿的时候,郭荣面额间不禁浮现出了少许的沉凝,似乎有所顾虑。
潘美与马仁瑀张口还欲言语,被郭荣抬手止住,严肃地道:“我意已决,二人勿再作推搪之语。再者,昨夜我已于天子面前举荐你们,陛下亦允之。难道你们欲力辞,让我犯欺君之罪?”
“这……”
郭荣这么一说,潘美与马仁瑀对视哑口,面露不舍,却是不敢再多言了。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郭荣自是个十分聪明人,平日间与其父郭威的书信往来之间,也有对郭家的探讨。他父子二人,一内一外,掌重权,备受荣宠,外臣之中,声势显赫,莫过于其者,已为人所议论。
正因于此,他父子二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想要低调小心。此番面圣,看得出来,刘承祐对他的态度没有多少变化,甚至亲厚更甚于从前。但是,这并不能掩饰刘承祐那“亲善”表象下,越加深厚的城府,越加不可捉摸。
昨夜与天子秉烛常谈,畅聊军政,刘承祐轻描淡写之间,无意中展现出的自信强势与不容置疑,那种强烈至吞吐天地的野望,而今回忆起,仍旧历历在目。
当初辞别之时尚且呼之为殿下,再见之日,已成陛下。这,大概是前后最大的区别了。
……
过邺都,入元城。
这是刘承祐北巡以来,第一个进入的城池。邺都留守高行周率属下文武齐迎,刘承祐这回没有拒绝,稍摆排场,毕竟北来,显示他皇帝的存在感,也是政治目标之一。在邺都这样的重要城池,刷存在感的效果会大得多。
为表对老岳父的信任与荣宠,刘承祐邀之共乘御辇,一同进城。高行周以尊卑有别,力陈辞以拒绝,但耐不住天子的强硬,感动感激之间,恭敬而上鸾驾。
在简单修缮过的邺宫之中,刘承祐接见文武将吏,察问军政,关注民生,又当众发表了一番以“为政之道与为君之道”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