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1节(2 / 3)
生之后,朝中虽然没有人公开要求易储,可实质上,这种风向从来都没有断过。
应该说,这并不难理解,储位存续求的是稳定,这种稳定不仅仅是礼法上的稳定,更重要的是政治秩序的稳定。
正常情况下,父死子继的传承,不会产生任何的争议,也能够让储君在继位之后,能够合法且完整的承接上一任皇帝遗留下的政治资源。
而这种承接,一般来说是多方面的,既包括上一任皇帝的资源,理念,也包括一些约束性的制度,所谓为尊者讳,便是这个道理,在这种传承体系之下,新一任的君主往往会竭力维护上一任皇帝的一切,以期加强自己统治的合法性。
另一方面,对于朝臣们来说,这种方式能够使他们安稳的度过皇权交接的混乱期,并保持整个朝堂运转的稳定性。
但是,这种稳定性,在景泰朝而言,一开始就是脆弱的,太子并非是天子的亲生儿子,而是太上皇的庶长子,这种不正常的天家关系,直接影响到了整个景泰朝的政治生态。
事实上,虽然天子对待太子一直视如己出,倾力培养,但是,这种不稳定的形态因其天然存在,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事实上只是被掩盖了起来而已。
这种状况事实上意味着,在许多意外状况发生的时候,会出现不可预见的未来,比如说,太子殿下一旦登基,那么,该如何处理当今陛下的身后名,如果太上皇那个时候还活着,该怎么为太上皇上尊号,如果太上皇活着并且提出了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新君是遵孝道还是遵礼义,如果太上皇也已驾崩,那么,新君该尊奉谁的法统。
这一系列的问题,对于朝臣们来说,都是不可预测的,更不要提,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惯例,新君登基之后,会对他们这些景泰朝的老臣是和看法,这些都属于他们完全无法控制的。
本质上,朝中的大多数大臣们维护礼法,其实也是因为,维护礼法对他们有利而已,但是,如果礼法威胁到他们的话,那么,把礼法践踏在脚下,其中恐怕大多数也并没有任何的犹豫。
更何况,现如今的情况又有不同。
无论朱见深愿不愿意,他是太上皇的庶长子,这一层身份绝脱不掉,既然如此,那么,在太上皇举兵谋反的情况下,他是否还可以继续担当储君呢?
不管承不承认,事实上朱见深作为储君最大的法理来源和支撑,就是南宫,如今太上皇谋反,对于东宫来说,带来的打击必然是沉重的。
这几天的时间下来,朝中其实已经开始有这种风向了,政治是残酷的,站在他们这些重臣的角度,如今的状况下,换掉太子,毋庸置疑是最符合各方利益的选择。
否则的话,不仅仅是在之后的朝政当中,他们要继续接受这种不稳定的政治生态,而且,还要担忧储君登基之后,会不会反过头来找他们算账,又哪比得上拥立一个新的储君呢?
事实上,原本他们当中,已经有人打算,在这次早朝上先试试水,探一探天子的意思了,但是谁能想到,天子先是传谕免朝,随后召见重臣议事,又将太子叫了过来。
这种状况之下,又让他们如何开口?
不过,他们保持沉默,上首的天子却并没有沉默,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周,道。
“朕今日召诸卿觐见,所为之事,想必诸卿心中也清楚。”
话至此处,天子的口气顿了顿,沾染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又再度提起声音道。
“太上皇举兵造反,此古所未闻之事!”
“所谓圣人尊亲,君子笃孝,今皇城之内再见刀兵,同室之人操戈,朕痛心无比,无颜以对列祖列宗,此皆朕之过也。”
“朕继位践祚,本上承天意,下顺舆情,不意今有此事,实是令朕痛心疾首,如今天家兄弟阋墙,实非朕之所愿也,然事已至此,诸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啊这……
面对天子抛出来的问题,原本心中都已经想好了答案的众臣,这个时候心里却有些打鼓。
按照他们的意思,这件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虽然说,自古以来,没有太上皇造反的先例,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反而好处理了。
太上皇毕竟是太上皇,即便是造反耗尽了最后一点天家情分,可毕竟血脉之亲还在,赐死当然是不可能的,贬为庶人也不太合适,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囚禁起来。
当然,这处置结果不难说,可难的是,让他们来说,就有些不合适了……
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最终,王文率先站出来,道。
“陛下,臣以为,谋逆之事不可宽纵,此次参与谋逆的宁阳侯陈懋,都督张輗,羽林后卫指挥使孟俊皆当褫夺官职,爵位,斩首示众,其族亦当流放,遇赦不赦,以儆效尤。”
“除此之外,南宫看守禁军,未得旨意擅自调动,依附逆党,皆应抄没家产,流放九边,其余逆党,应交刑部及大理寺详加审讯,一一问罪,绝不可有一丝姑息。”
身为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这个时候王文开口,自然是恰如其分,而他所选的角度,自然也是巧妙的。
作为人臣,太上皇该如何处置,并不是他可以议论的,所以,他便只讨论其余逆党该如何处置。
但是,身在朝堂之上,听话必须听音,王文上来第一句话就定了调子,所谓谋逆之罪不可宽纵,言下之意,便是要严审严判此案。
虽然他的话中没有提到太上皇,但是,从对其他人的处置上,便已经可以看出,这位天官大人在此事上的坚决态度了……
太子宣诏
很多时候,局面之所以会僵持,事实上并不是因为难以抉择,而是因为,没有一个有足够勇气的人打破他。
刚刚的文华殿便是这副场景,众人对于接下来即将见到的局面都心知肚明,但是,太子在旁,更重要的是,是天子命太子在旁,揣摩不清天子用意的时候,众人自然是倾向于暂时闭口不言。
但是,这种局面必然是脆弱的,因为它极其容易打破,正因如此,它也必然会被打破,王文现在,便是这个角色。
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他的性格以及受圣宠的程度,都决定了,他来说这些话,其实是最合适的。
王文的话音落下,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所有人都在观望,因为说到底,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子圣心独裁,如果说天子顺着王文的话将一切定了下来,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可再讨论的余地了。
但是,他们等了片刻,见天子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勋贵阵营当中,也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谋逆固然是不赦之罪,但是,臣以为此事毕竟是天家之祸,不宜太过张扬,应当尽量低调处理,此次南宫之变,宁阳侯陈懋,都督张輗等身为主犯,自当斩首示众。”
“然而张輗并非英国公府主脉,现任英国公张懋尚未及弱冠,并未参与此事,恳请陛下念及先英国公张辅戎马半生,累有素功,免英国公府一门之罪,褫夺爵位,贬为庶人,不予流放。”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不出意料的发现,张口说话之人正是南宫变乱后异军突起的成国公朱仪。
不过,他的这番话,却是不由让一众大臣有些深思,目光闪动中,心里又多了几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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