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节(1 / 2)
不过,这番话说出来,却是将责任撇的干净,见此状况,一旁的何文渊眉头一皱,就忍不住要开口反驳。
然而,未等他开口,天子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
只见天子神色平淡,但是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落在朱仪的身上,道。
“既然只是想要问清事实,为何不等散朝之后,私下再问,非要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在文华殿上当众拦路呢?”
这话口气虽然并不严厉,但是,其中意味,却显然有责怪之意。
想起刚刚王文的处境,众人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个念头,难不成,对王文的处罚,就是为了在降责朱仪等人的时候更加名正言顺?
毕竟,王文作为天子在朝堂上的第一心腹,又是百官之首,只是没有及时阻止,便受了这么重的责罚。
那么,作为文华殿骚乱的主角,朱仪和徐有贞等人难道就能全身而退?
然而,即便是面对着这样的压力,朱仪也并没有慌张,而是拱手开口,道。
“回陛下,此事是臣思虑不周。”
“臣原想着,陛下早有明旨,东宫国本早定,朝中岂有大臣,会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奏请陛下更易太子?”
“此流言虽不知从何处而来,但大抵只是流言而已,何况,朝中大臣,对何大人的品行,一向是交口称赞。”
“故而臣当时觉得,何大人大抵是被小人诬陷了,文华殿中,群臣皆在,只要何大人当面将事情说清楚,一切风波自平,却不曾想……”
话至此处,朱仪的话头顿了一顿,目光也看向一旁脸色颇为难看的何文渊,随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道。
“却不曾想,何大人竟然真的做出此等事来,此臣未曾预料之事也,至于之后,朝中诸臣对何大人群起而攻之,最终引发了骚乱,实乃是群情激奋,以为何大人有蛊惑陛下,离间天家,动荡国本之嫌,陛下明鉴,此乱虽非臣有意引发,但是,确因臣而起,陛下若要降责,臣甘愿领罚。”
说着话,朱仪跪倒在地,一脸诚恳。
只是,他虽是如此说,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分明是,此事和他无关,一切都是何文渊咎由自取,是群臣自主而为。
有这番话垫着,天子若真要处罚他,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因此,眼神微微一眯,朱祁钰并未多言,只是虚手一抬,道。
“成国公既然无意挑起乱局,朕信了便是,不必如此,起来吧。”
这话说的明显有些不悦,但是,朱仪却当没听出来一样,俯首谢恩,随后便站了起来,侍立一旁,不再开口。
随后,天子将目光转向了徐有贞,又问道。
“徐学士,方才成国公说,朝中诸臣对何侍郎群起而攻之,这又是怎么回事?”
同样是带着答案的问题,不过,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不同,相对于朱仪,对于徐有贞,天子口气中的不善之意,就明显浓了许多。
与之相对的,徐有贞的反应,自然也和朱仪不同,看着天子带着责难的神色,徐大人满脸忐忑,道。
“陛下明鉴,东宫乃国本,太子殿下自被立为储君后,德行昭彰,无论是对圣母,太上皇,还是陛下,都恭顺忠孝之至,素日勤学,经筵讲读从不曾废弛,其仪表气度,可为诸皇子楷模,此朝野上下所公认之事。”
“然则,何大人却无故参劾太子殿下,扰乱礼法,意欲动摇国本,臣和东宫诸位大臣,受陛下之命,圣母及太上皇之托,身负辅弼翼护太子殿下之责,闻此狂悖之言,一时惊怒交加,故而未曾顾及到身在文华殿中,言辞之间有失仪容,还请陛下恕罪。”
和朱仪几乎是纯粹的将自己摘出来不同,徐有贞的这番话,更多的,还是在纠缠何文渊弹劾太子一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话语当中,隐隐将东宫诸臣都拉到了他的同一战线上。
如此一来,天子若要责罚他,便要连带着东宫的其他属官一并责罚,此举不可谓不聪明。
当然,他如此说的用意,在场的其他大臣也能看得出来,不过,被他“拉下水”的东宫诸臣,却并没有一个人,有责怪徐有贞的意思,相反的,他们对于徐有贞的话深表认同。
徐有贞的话音刚刚落下,刚刚同在文华殿中开口的左庶子倪谦和左谕德刘定之便站了出来,道。
“陛下,徐学士所言,确是实情。”
“臣等身为东宫属官,见何侍郎在文武群臣面前,大放厥词,言之凿凿议论储君废立,礼法伦序,一时义愤,未曾注意言辞,还请陛下责罚。”
话至此处,倪谦顿了顿,却没有停下。
他们这个时候站出来,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帮徐有贞分担罪责的,更重要的是……
“然而臣斗胆直言陛下,臣等固然有罪责,可何侍郎妄言废立之事,意图动摇国本,挑拨天家关系,此罪更大。”
“东宫太子殿下,乃是秉承圣母懿旨册立,受陛下所赐金印宝册,由陛下钦定出阁读书,预闻机务,此诚天家友爱也。”
“如今,何文渊密奏陛下,请更动储位,此事小则令陛下同太子殿下有隙,大则动荡朝堂,令天下不宁。”
“现流言纷纷,朝野不安,如若放任何侍郎仍旧立于朝堂之上,朝中大臣势必会对天家关系更多猜疑,如此,一则有损陛下圣德,二则令朝堂上下议论储位归属,难以一心用事,三则使朝中大臣臆测陛下之心,必将引动皇子争夺储位,令天家有兄弟阋墙之祸。”
“有此三者,于国,于家,于天下,皆是祸端,故而,臣等恳请陛下,严惩何文渊,以固国本,安天下,定社稷民心矣!”
说罢,倪谦跪倒在地,深深叩首,一众东宫属官略微一愣,随即,徐有贞率先反应过来,心中暗骂一声,抢功的老匹夫,面上却肃然之极,同样跪倒在地,道。
“臣附议,请陛下严惩何文渊!”
有了这两人带头,其他的东宫属官也随即反应了过来,纷纷走到殿中,跪倒在地。
一时之间,殿中便响起了好几道同样恳求严惩何文渊的声音……
太子府詹事
很快,武英殿中就跪了一地的人。
如今的东宫属官,虽然说还没有完全备齐,但是,也已经填补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哪怕太子年纪尚幼,并没有实际的理政能力,可实际上,他们已经隐隐结成了同一股势力。
虽然说,这些人出身不同,在许多朝廷政务上也各有主张,但是,他们东宫属官的身份,其实已经决定了,在这种涉及东宫废立的事情当中,他们必须要坚定的态度。
从这一点上来说,如今殿中的局面,其实也并非不可预见,只不过,看着这些冒冒失失的年轻官员,一旁的俞士悦却不由有些头疼。
太冲动了!
要知道,如今朝中的大势,其实还是在太子殿下这边的,这一点,看文华殿中,朝臣们对于何文渊的态度就可以知道。
说穿了,凭借区区一道密奏,想要动摇储君之位,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也是朝中的一众重臣,包括身为太子府詹事的俞士悦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在此事上表达态度的原因。
事情还没有严重到,必须要正面群体直谏来应对的地步。
这件事情的关键,其实不在朝臣,更不在何文渊,而在天子!
这满朝上下,能够动摇储君之位的,事实上只有天子一人,如若天子并无易储之意,那么,何文渊压根就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