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节(1 / 2)
“老夫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杜巡抚陛辞的日子吧。”
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王天官,再次跟内侍要了一盘点心之后,抿了口茶顺了顺,斜眼看着一旁的陈循,口气带着几分莫名,道。
“寻常的陛辞,也就一炷香左右的工夫就差不多了,现如今,杜巡抚在宫里呆了怕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看来,陛下对于杜巡抚此去陕西,看重的很啊!”
“陈尚书,你可是教了个好学生出来……”
众所周知,王老大人向来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上回陈循在早朝上公然弹劾吏部,虽然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也对王文没有造成什么实际损失。
但是,以王老大人素不肯吃亏的性格,再对上陈循,自然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和王文截然相反的是,陈循的脾气就很好。
除了当次辅的那一段时间,曾经风格有所转变之外,整体而言,陈循在朝中,一直都是一个随时笑眯眯的形象。
哪怕面对着王文明显带刺的话,陈尚书也依旧十分平和,仿佛听不出来似的,笑着开口道。
“能得陛下看重,说明杜巡抚确有过人之处,大家都是同僚,皆是为陛下效力,为社稷分忧,等候一会,倒是无妨!”
说着话,陈循举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
“何况,素日里公务繁忙,我等虽在此处等待,可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乐哉乐哉。”
“天官大人,总宪大人,今日下衙之后,要不一同聚聚如何?”
能够在朝中有着这么好的形象,和平常陈尚书经常举办宴会,是分不开的。
他的府上,几乎是诗会,书会,宴会不断,规模虽然有大有小,但是陈尚书基本来者不拒。
上到朝廷重臣,下到普通的七八品御史,翰林,乃至是一些未出仕的士子,只要才学出众的,都能进到他的宴会当中。
随口发出邀请,对陈尚书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的事。
碰了个软钉子,王文撇了撇嘴,道。
“还是算了吧,吏部事务繁忙,等老夫下衙,怕是陈尚书的宴会都快开完了。”
类似他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对于赴宴之事,自然是十分谨慎的。
相较于王文生硬的拒绝,陈镒明显就柔和了一些,笑着道。
“能够和陈尚书一聚,自然是好的,不过,今日陛下召我等觐见,怕是有事情要吩咐,还是先办好朝廷的事要紧!”
陈循本就是随意为之,既然两个人都不愿意,他自然也不会勉强,惋惜的摇了摇头,道。
“总宪大人说得对,那就等下次吧……”
几个人在偏殿叙着话,便听得外头一阵响动,片刻之后,有小内侍进来禀报,说是杜巡抚奏对已经结束,让他们准备觐见。
于是,他们顿时停下了话头,收拾了一番衣冠,便跟着内侍走出了偏殿,来到文华殿外等候。
刚到外头,迎面便见到了杜宁走来,在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人并肩而来,远远的便趋步上前,对着三人拱手为礼。
“见过天官大人,总宪大人,陈尚书!”
王文等人客气的拱手回礼之后,陈循打量着眼前的二人组,心中有些奇怪,问道。
“成公公这是要出宫?”
他本是随意开口发问,却没想到,成敬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杜宁,道。
“对,去外头宅子收拾一番,刚刚,陛下有旨意,让我出任山西镇守太监,协助杜巡抚负责整饬军屯一事。”
这番话,成敬说的大大方方的。
但是,王文等人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最终,还是王文斟酌着问道。
“公公乃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一去山西,那司礼监……”
按理来说,打探这些事情,是有些犯忌讳的。
但是,到了他们这等地步,自然有自己的分寸,再加上,平日王文和成敬的关系就不错,所以,成敬犹豫了片刻,也没有隐瞒,而是道。
“陛下的意思是,司礼监这边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手,所以,还让我担着掌印太监的衔,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说。”
这话声音落下,陈循等三人的神色,顿时变得肃然起来。
内官的官职差遣,没有外朝那么严格,所以理论上来说,成敬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到地方担任镇守太监,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按往常的惯例来说,镇守太监往往是在一些不重要的衙门挂职,就算是在司礼监挂职,也不会是掌印太监。
何况,成敬已经是掌印太监,相当于外朝衙门的正印官,这种情况下,职衔没有任何变动的外出担任镇守太监。
这种情况,可从没有过先例……
召见
大明的太监势力,起于洪武,发展于永乐,盛于正统,后因王振擅权引发土木之役,再次回落,但是,即使是回落,也只是从过分的强盛中,回落到了正常范围内。
当初太祖皇帝立国,明令禁止宦官干政,不过,这条铁律也仅仅只维持了几十年。
待得太宗皇帝登基,出于某种缘故,设了内书堂,教习宦官读书,又设东厂,负责侦缉刺探,更是重用了一批有才能的宦官,最典型的是就是三宝太监郑和,带着庞大的船队七下西洋,可谓风光无限。
镇守太监制度,便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产生的,洪熙元年,仁宗皇帝命太监王安为甘肃镇守太监,始有此名。
宣德一朝,各地陆续增设镇守太监,至正统初年,成为常制,内地各省,边境各镇均设镇守太监一名,与提督大臣一同掌军务事。
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王振的出现,也并不是偶然的,王振擅权的背后,是日渐庞大的宦官势力,在皇权的支持下遍布地方后,开始成为皇帝和外朝对抗,以达到专制集权目的的外在表现。
当今天子登基之后,虽然因土木之役,对于宦官干政多有防备,但是,也算不上打压宦官。
最多只能算是将宦官的权力,限制在了相对合理的范围内。
虽然说对王振极其党羽处以极刑,但是,东厂和各地的镇守太监制度,仍旧维持未动。
在此基础之上,宦官势力,实际上和外朝的文官制度类似,形成了从中央到地方的全面覆盖。
不过,不同的是,文官制度下,天子统御百官,部,院,寺,监各司其职,以内阁居中调和,以内御外,以朝廷管辖地方,层级分明,执掌清楚,朝廷各衙门,朝廷与地方,地方与地方之间相互牵制,盘根错节,最终总于天子,共同构成庞大的官僚体系。
但是,宦官势力就单一的多,无论是内廷的司礼监,还是地方的镇守太监,实际上都是皇权的延伸。
他们相互之间,既没有上下级的关系,也没有日常事务上的交叉,他们每个人都是直接隶属于皇帝本人,辅助皇权控制外朝和地方。
这种制度的最大好处,就是保证了皇权不会被宦官所裹挟。
和唐朝制度性的宦官权力不同,大明的历代皇帝,虽然也重用宦官,但是因为这种司礼监和镇守太监,以及镇守太监之间各自的极强独立性,就保证了不会有宦官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情况出现。
跋扈嚣张如王振,他实际能够控制的也仅仅是东厂而已,即便是全盛时期他兼管司礼监,可这些势力也仅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