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节(1 / 2)
但是,调查一旦开始,拖延起来,哪怕是有个什么捕风捉影的消息,也足以让江渊难以洗清嫌疑,在这种需要尽快确定人选的情况下,江渊天然便落了下风。
应该说,杜宁这次的出招又准又狠,而且名正言顺,将江渊逼到了死角,让他只能坐以待毙。
然而,江阁老明显也不是吃素的,反手一招,便将自己从这种尴尬的局面当中挣脱了出来。
如今的朝野上下,士林舆论,基本上都是对萧镃不利的,即便是都察院重新调查此事,萧镃依旧是最难摆脱嫌疑的,事情闹大了,有可能萧镃能够脱罪,但是,也有可能反而让萧镃的处境更加困难。
毕竟,如今只是舆论上的压力,萧镃也只是被暂时罢职,并没有其他的处置,如果维持现状,过上一段时间,萧镃说不定还有复起的可能,当然,大概率不能继续呆在京城,而是会被外放到地方。
但是,一旦大理寺和都察院开启了联合调查,那么,事情就算是闹大了,这种正式的调查流程,必然会引起满朝上下的关注,最后也必然要有一个清晰的结果,不能跟现在一样不清不楚的。
可还是那句话,这么多的读卷官,個个都是朝廷大员,如果查出来,处置起来会很麻烦,如果查不出来,萧镃连最后的遮羞布都保不住。
这种情况下,江渊站了出来,替萧镃“求情”,从朝堂的角度来说,是在平息舆论,安抚民情,从道德上来讲,在一众指责萧镃的声音当中,江阁老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愿意共同承担责任,这才是清流该有的担当。
如此一来,反倒是杜宁被将了一军,他当然可以继续坚持调查,从法理上来讲,作为大理寺卿,他做的毫无问题,可是从情理上来讲,便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而且,这个咄咄逼人不是对江渊,而是对萧镃。
作为有可能接任翰林学士的人,其他人指责萧镃也就罢了,但是在有江渊刚刚的举动做对比的情况下,杜宁如果一再坚持,未免有落井下石,迫不及待想要撵人下去,争权夺位的感觉。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杜宁不由一阵为难,在旁观战的一干大臣,更是眸光闪烁,将目光放在杜宁的身上。
所以说,朝堂上为什么要讲资历,就是因为,在朝堂上待的时间越久,见识过的事情越多。
就像现在,如果不是在旁看到江渊和杜宁的这些斗法,老大人们不会知道,江渊这位平时在内阁当中无比低调的阁老,竟然是一个对人心如此谙熟,手段如此老辣且步步为营的大臣,这对于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他们日后政治站位的宝贵经验。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杜宁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江渊便继续道。
“陛下,事已至此,民间物议沸然,实在不宜继续拖延,臣闻萧学士府门前,已接连多日聚集士子,日夜谩骂。”
“臣固知朝廷彻查此事之心,但法理尚不外乎人情,萧学士纵然有过,可到底也为朝廷鞠躬尽瘁,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臣身为同僚,着实于心不忍。”
“故臣恳请陛下宽宥,臣愿替萧学士承担罪责!”
这话和刚刚的相比,显然更进一步,当着满朝上下的面,打起了感情牌。
这段日子,萧镃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在他府门外扔臭鸡蛋的都有。
舆论之下,众人自然是纷纷指责他,但是此刻,江渊将这番话说出来,不少大臣却也不免有物伤其类的感觉。
紧随其后,内阁的张敏和朱鉴对视一眼,也站了出来,道。
“陛下,臣亦愿意共同承担罪责,恳请陛下秉仁慈之心,为朝廷民间物议计,止罪于臣等,勿要苛责萧学士一人。”
啊这……
这二人一表态,一旁的其他几个侍郎,脸上也都浮起一丝苦色。
得,这下算是谁也躲不过去了。
十个读卷官,内阁三个人都站出来了,他们几个要是作壁上观,不仅会被认为冷血无情,而且,还会被人非议没有担当。
带着幽怨的神色望着内阁的几个人,六部当中的那几位冤种读卷官,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道。
“陛下,臣等职责有失,恳请陛下降罪!”
不过,相对于十分积极的内阁诸人,这几位侍郎大人明显没有那么积极,反而带着一丝不情愿的样子。
其实想想也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他们本来就没怎么参与,无非就是在合议的时候,没有跟萧镃还有内阁几个人拧着来,谁能想到,到最后不仅被降了一阶,罚俸半年,结果现在,还得再自己请责,自然是不甘不愿的。
于是,在江阁老的带领下,殿中的局势一下子便反转了过来,从开始的对萧镃一片声讨,竟忽然之间变成了诸读卷官一起为萧镃求情,不得不说,朝堂局势,果然是瞬息万变。
朱祁钰在御座之上,对于这一切自然是洞若观火。
应该说,到了这个时候,是该他表态的时候了,不论是最开始的御史们进谏,还是眼下的一众读卷官请罪,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太难解决的事。
一则,一众七卿都没有态度强硬的表态,二则,这些读卷官当中,大多也是迫于无奈,三则,还是那句话,要调查此案,是理,宽宥不予继续追究,是情,作为天子,无论是站在那边,都是有道理的。
所以,眼下的局面如何发展,其实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是,朱祁钰却始终没有开口,因为他想看看,面对这样的局面,杜宁又该如何应对……
这场局到现在,江渊虽然目的不纯,手段也不正,但是,其显露出的政治能力,确足够出色。
那么,作为他的对手,杜宁是否能够有同样出色的应对方式呢?
如果说有的话,那么其实,翰林学士的位置,朱祁钰倒也不是不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这一点,显然一众七卿也看出来了,因此,即便是最先提出要继续查下去的陈镒,也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杜宁身上。
面对众人的关注,杜宁额头上隐隐冒出了冷汗。
他跟江渊的关系算是不错,但是,之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个江定庵,竟然如此难对付。
求助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老师陈循,却见他老人家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更没有给他任何的提示。
于是,杜宁便知道,这一关,只能他自己来过了!
该怎么办?
是就此放弃,成全江渊的名声,还是冒着落下一个苛责同僚,争权夺利的名声,要求继续追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杜宁看着江渊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是咬了咬牙,道。
“陛下,臣以为江阁老等人所言不妥!”
一语出,朝堂惊!
众臣都没有想到,作为清流出身的杜宁,还真的就能够不在乎士林可能对他的非议,下这个决定。
但是,与之相对的,在这句话声音落下之后,杜宁眼角余光,却无意间瞥到前头他的老师陈循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
来不及想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总归,杜寺卿心中多了几分底气,往前行了两步,来到江渊等人面前,开口道。
“殿试乃为国取才,自太祖立国之时起,凡春闱殿试,皆为国之重典,昔者春夏榜案,朝廷已然发榜,上有天子朱批,然则士子联名上奏,状告不公,我太祖高皇帝陛下亦命复卷。”
“后查殿试果有不公之处,太祖陛下不偏不私,不以所谓朝廷权威